2006-02-05 20:45:32勇敢作自己

獨處

在每日通勤的火車的車廂裡,那些面無表情、露出呆滯眼神的人們,十個有七個戴著耳機,聽著屬於她/他們自己的音樂;另外的三個,不是在睡,就是在看書報。

在繁華塵囂中,想找到獨處的機會,很難。音樂,於是成為一堵牆,將自己與他人隔絕起來(當然,這在隨身碟出現之後,變得更加的方便)。戴上耳機,眼前所見,猶如一齣默劇,前方的幾個趕著去市場擺攤的阿姨正大聲的談笑著、車廂門旁的三個學生邊笑得花枝亂顫邊自身邊穿梭而過、月台上的工作人員擺大動作地指揮著,開車的鈴響鈴鈴的不停......。然而,這一切都與我無關。耳中響著的樂曲,依然純淨美好。


誰說獨處一定得一個人?
可是,在眾人之中的獨處是短暫的,往往在感到沉澱的初時,現實又將你拉回人群裡,分散你有限的注意力。於是,思緒才剛穩定落腳,馬上又如鴻毛一般,輕飄飄地、不著邊際地,隨風擺盪。在人群之中,即便是獨自一人,生命仍然與他人持續地交會著。想維持獨處的品質,必須,用力地、專注地,只看著自己。意志很薄弱,受到誘惑容易重心不穩,明明就是一個人,心思,卻容易跑進別人的故事。世界很聒噪,聲音,即便僅有片刻,就有能力將你拉入別人的生命。即便眼睛不看,耳朵,也窺伺了別人的隱私。

音樂,因此很重要。

唯有在孤獨的時刻,才能將自己徹頭徹尾看個仔細,唯有減少與他人不著邊際的交談,與自己的對話才會開啟。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想擁有什麼樣的生活,要釐清這問題,別人是幫不了忙的。面對自己,欺騙,很無意義。為了一種說不上來的理由,對自己誠實,遠比對他人坦誠困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了解別人,比明白自己容易。於是,人,愈來愈害怕獨處,用孤獨與寂寞的形容詞,為自己增添滄桑的氣息,彷彿,從此可以逃避對自我的交待。

一個人的時候,細節顯得很重要。當只有自己能對話,生活中的大小瑣事,便有如排山倒海,一一倒帶重現。細瑣的證據、支微末節,會反覆被咀嚼回味,有如偵探搜到證物般驚喜:早上老闆說話的口氣、昨夜友人在掛電話前的那聲嘆息、下午同事無心所說的一些話語......在原本不起眼的永恆中,忽然有了份量,使得心頭一縮,靈光一閃,因細節而投射出的結論,從此被擬定下來。

對於找到獨處秘訣的人而言,一個人的時光,有如自晦暗的潮濕洞底,回到陽光普照的大地,一切是如此舒坦怡人。與自己對話,有一種讓心從此安定的踏實感,透過一種冥想默觀的過程,坦白自己的脆弱與無能,心事因此得以釋放。專注看著自己時,比較容易遺忘競爭。當心安穩、變得平靜時,也就愈發清明,才能看到自身的獨特,與不需向外界索愛的自信。

只是,一旦回歸人群,這些獨處時所煉出的精華,便輕易受到息氣的稀釋。安靜,是如此難以擁有。

終究,在這般地循環中,我們在自我對話與塵囂之間,來回擺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