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間諜到底是誰呢…

09

在那朦朧的視線裡，有一具身軀搖搖欲墜，步履蹣跚。

背後原先林立的大樓變成滿目瘡痍的殘垣斷壁，充斥耳聞的都是呼救和淒厲的慘叫聲。

鼻尖迎來的是淡淡的血腥味，男孩張口，卻攔不住那個女人朝著火海走去。

心臟痛得不行，視線被淚水割破，糊成一塊塊殘影。

猩紅、慘白、破灰，到處都是地獄的顏色。

男孩用力的嘶吼，卻都是無聲的吶喊，如孟克的那幅畫，寂靜寂寥。

血液冰冷，他跪坐在地，親眼看著女人走到火焰前，

最後那女人回過頭，笑了，淚珠沿著傷痕累累的臉頰劃下。

她看起來像是解脫了，笑的特別好看。

身邊的不正常氣流包裹著脆弱的肉軀，裂白的唇輕輕的拉扯

「再見，兒子」

「！！！」

床上的男人被手機鈴聲打斷了夢境，縱使是痛楚極大的夢，他也感到惱火。

「有事說事」「他們有動作了，對吧？」

女人清冷的聲線透過話筒被調節的特別磁性，頗有反派的味道。

「嗯，我自己會看著辦」

那女人冷哼一聲，男人都能聽到女人辦公椅旋轉時，骨架摩擦發出的聲音。

「你不要忘了，你媽怎麼死的」

男人聞言，緊咬起牙關，正要破口大罵耳邊卻傳來嘟嘟聲。

他幾乎是頹敗的垂下拿著手機的手，死死盯著窗外看。

是不是不久後，窗外這一片太平盛世，也會迎來夢境裡那般的亂世呢…

10

「韓知城！你內褲能不能不要亂丟！」

李旻浩站在客房門口，像個老媽子一樣苦口婆心的勸。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會我都不會！」

窩在床鋪上那團小棉被球傳來悶悶的哀嚎，沿著床邊滾動。

「韓知城你十八歲了！」「我！沒洗過衣服！」

炸毛的小栗子從被窩裡探出頭，臉上紅的能滴出血。

「而且你也知道我十八歲了！這裡也不是只有我們兩個，能不能小點聲…」

說完，小孩兒又把臉蛋埋進棉被裡頭，傳來陣陣嗚噎的細小聲響。

有夠可愛，瘋子。

「過來，教你洗」

李旻浩把韓知城一把從床上撈起，像叼小貓那樣抓到了洗衣間。

「他們其他人也都一起用這個洗衣機，我們有分時段，你就和我同時段就可以」

韓知城瞪大眼睛，乖巧的點點頭，又好奇地摸摸眼前這個第一次看的機器。

「這個箱子能洗東西嗎？機器不會進水嗎？」

看著眼前年下者呆萌的模樣，李旻浩輕笑，把韓知城的衣服都塞了進去。

「看好囉」

李旻浩像當初進入組織前展示自己的能力一樣，驕傲的按下啟動鍵。

「！！」

小松鼠驀的一驚，看著滾筒轉動，泡泡和水注入滾筒裡，和衣服攪和在一起。

「太…太酷了！」

好奇寶寶窩在洗衣機門前，兩隻小手壓在玻璃門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盯著不斷繞圈的衣物。

像個小孩子。

李旻浩滿意的瞇起眼，在柔軟蓬鬆的髮頂上揉了幾把，

而這幕恰好被進來準備洗一的徐彰彬看到，差點沒驚掉下巴。

哇…這哥，這是被煞到啊？難怪那麼難搞定。

以後開會不能再偷嘲諷那哥是單身狗了。

一步兩步默默退出洗衣間，徐彰彬為自己的好運氣捏了把冷汗。

11

「昇玟，有伊恩尼的消息了」

方燦斜靠在紅磚牆上，薄荷味的煙一縷一縷的上升水藍色的天空、又或者說，水藍色的防護網。

金昇玟抿緊唇，指甲在手心嵌的極深，一道道月牙變成深紅色的。

他不抽煙，他是SKZ小組唯一不抽菸的DOM，但此時此刻，他好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跟著學抽煙，要不然現在也不會這樣尷尬，沒有可以發洩之處。

他知道，梁精寅一定出事了。

「因為伊恩尼是S級的SUB，對面是絕對不會殺他的，他暫時非常安全」

「你在開玩笑嗎？」

金昇玟情緒爆發，緊緊抓住年上者的大衣領子，狠狠摁在牆上。

「他媽的，他現在被打到半死不活有更好嗎──？」

方燦看著雙眼佈滿血絲的金昇玟，彷彿看到當初，李龍馥出事的期間，自己的模樣。

「當初我就說過，臥底太危險，本就不應該派核心小組的他去」

感覺到攢著自己衣領的手越來越鬆，方燦知道，金昇玟情緒已經到崩潰邊緣。

「我當初，承諾他的」

被保護網包裹著的地球，從此不再有四季。

但那年，冬天特別的冷，冷到連不曾下雪的副熱帶國家都下起了暴風雪。

包含組織所在城市。

而那時候，剛好是梁精寅準備出發臥底的那天。

金昇玟攏緊梁精寅的衣領，那是他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梁精寅執意要穿去。

「這樣，就會一直想你啦」

金昇玟一個理性大於感性這麼多的人，都莫名的想哭。

心頭被壓下的想法又無端升起──

「你能不能…不去啊？」

年上者走上前，一把環過染了一頭雪白髮絲的年下者，映出雪地裡的白。

他真的離不開他，他不能沒有他。

「哥哥，很快回來」

「你會很快就來接我，我相信你，也會等你」

金昇玟淚流滿面，歇斯底里地大哭，滑坐到地上。

雙手摀著臉，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真的很想他。

他答應他，不會讓他受傷，會很快接他回來。

可是現在呢？他甚至沒有辦法、沒有勇氣想像梁精寅受任何傷害的模樣。

「下雪了…」

被包防護網後的地球四季變得不穩定，竟然驀地下起了雪。

看著手心裡躺著的雪花，不到一秒便化開。

「所以，我們先行動吧」

金昇玟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望著天空的隊長方燦。

「我不能懦弱，你不能放棄」

「我們即便有軟肋，也得是有能力保護所愛之人的懦夫」

大雪變得猖狂，金昇玟的眼淚再次潰堤。

這場雪會下多久呢……

12

「你好，韓知城，我是方燦，SKZ小組的隊長，金屬性A級DOM，以後你就是我們的一員了。」

在會議室裡頭，大家正經又嚴肅的模樣與在宿舍截然不同，把韓知城小內向下得一愣一愣的。

「你好…」

韓知城怯怯的伸出手，輕輕地甩了兩下，又快速收回手。

「我是徐彰彬，火屬性A級DOM，突擊兵」

徐彰彬，在宿舍也很照顧自己的哥，韓知城淺淺的笑，也甩了兩下手。

「我是黃鉉辰，木屬性A級SUB，治癒後援主要負責人」

韓知城小小的嘴彎成O型，聽到A級就覺得很厲害。

「那我是什麼級？」

韓知城呆呆地回頭望向坐自己身邊的李旻浩問道。

「等等會帶你去測驗場」

李旻浩捏了一把軟糯的臉頰，呵呵笑了。

「他們是一對嗎？」「我覺得大概率是…」

徐彰彬嘰嘰喳喳地將上次在洗衣間看到的景象一字不漏地告訴黃鉉辰，那人瞪大眼，又重新看向李旻浩。

那眼神真的是能流出蜜了。

「我是金昇玟，水屬性A級DOM，計畫探查兵，簡單來說就是用腦的」

韓知城點點頭，也握了一下手。

「我是李旻浩」

韓知城點點頭，看著一臉吊兒啷噹的年上者。

「風屬性S級DOM，高級刺殺兵」

「S？」

韓知城對分級沒概念，還把ABC字母哥從頭到尾唱了一遍，才摸清S比A還後面。

「你很弱嗎？」「…S比A前面」

「別拘泥於那個」

李旻浩窘迫的搔搔後腦杓，拍拍韓知城的肩膀。

「還有兩個成員，目前…」

方燦語句一頓，又順意說下去，

「目前出差中。」

韓知城生活在雜亂的環境長年，自然養成善於察言觀色的能力。

他有辦法感覺到，這群人倏地沈入低氣壓，特別是金昇玟和方燦。

「李龍馥，木屬性B級SUB，治癒兵兼意識催眠」

韓知城的鼻子靈，在方燦抽出菸盒理的煙前就聞到了淡淡的薄荷味。

是少見的煙呢。

「目前因為WW5所以昏迷不醒」

韓知城大概摸得清，方燦和李龍馥大概是比朋友還親的關係。

而金昇玟，大概就是剩下的那位了。

「梁精寅，木屬性S級SUB」

韓知城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在聽到S級的時候，手突然握得很大力甚至泛白。

「具有攻擊性也具有治癒性，你和伊恩尼一樣，所以有很大概率也是S級」

「他…」「他在旅遊」

金昇玟聲線變得沙啞，翹著二郎腿的右腳換到左腳，整個人動作變得特別不自然。

看來不是旅遊呀…

「大概就這樣，請多指教了，歡迎加入」

方燦笑出了溫柔的酒窩，韓知城不知不覺的就被吸引住，乖乖的點點頭。

「旻浩，你先帶他去測驗場，成績再和我回報」「知道了」

韓知城的連帽外套被李旻浩拉了起來，主人被逼迫暫離椅子，半跑半走的往門外走。

「呀呀！我要跌倒了！」

這一對真是傻子情侶。

徐彰彬對自己下的結論異常滿意。

13

「那個臥底的狀況如何？」

男人在電話這邊背景不斷的有雜訊和嗶嗶聲，特別詭異。

「沒死，也有乖乖吃飯，確定要這麼便宜他嗎？不應該讓他餓…」「少廢話」

老人不敢回嘴，俄頃靜了下來。

「不能讓他死，他還有可利用之處」

老人連忙回應稱是，電話被掛斷，地牢又恢復寂靜。

像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侵蝕梁精寅的希望。

他知道金昇玟會來救他，他也相信他的夥伴他的隊長。

但他五感幾近退化，長時間待在暗處，他甚至沒辦法看清楚飯菜的模樣，只知道苦不拉嘰也得嚥下去。

他就只是，很想念大家。

很想念金昇玟。

他數著老人離開地牢又重新回來的次數，他在這裡已經待了幾近百天。

他當初承諾金昇玟會一直等他來，

他會堅持下去，直到金昇玟的體溫包覆他殘冷的身軀。

而金昇玟也承諾他會盡快來到他身邊，

所以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會一直等。

等到再次攜手視見黎明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