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短短兩年之內，兩位摯愛的長輩相繼離我們而去。在那悶熱的夏日午後，奶奶經歷心導管手術後，體力不堪負荷而撒手人寰！當天下午下班後我就聽到了噩耗，不斷湧起的沉重心情淹沒了我的腦袋，但一如以往看到一堆長輩開始崩潰時，讓我又不自覺地武裝起自己，因為我並不希望連我也變得心煩意亂、難以做事。

     「該表現出悲傷嗎？」「該像大家一樣在眾人面前流下不捨奶奶的眼淚嗎？」

        這幾天我不斷捫心自問以上的問題。

        怎麼會這樣？這不是本來就是後代子孫應有的表現嘛？我怎麼會如此壓抑，如此掙扎？似乎，我也遺傳了奶奶一部份的倔強、強勢……。

        毫無意外地，當家族的長輩崩潰過後，又開始只用”嘴巴做事”。我很懷疑，已經在天上的奶奶看到這一切時，會不會感慨自己的管教出了很大的問題？

       不是號稱自己很孝順嗎？為什麼吃重但可以展示親情的部分都不見你們表現出想盡最後孝道的一面？不是號稱自己很有社會經驗嗎？怎麼還是看見你們毫無章法的亂出主意？

        好多的為什麼跟不斷升起的憤慨感，讓我這幾天心情永遠無法處於一個安寧平靜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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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的奶奶跟我們不是很親近，跟她以往強勢的個性有很大的關係，傳統的想法加上重男輕女的態度，所以母親他們以前就不斷被奶奶欺壓，婆媳之間的相處少有安樂的時候。

        我們的故居在彰化市的一個小村落，那裏幾乎都是我們同一家族的人，因為是傳統大家庭出身，所以家族當中其實有不少上一代或上上一代的想法都很守舊傳統，因此也導致新一代年輕人與長輩們的衝突不斷。即使後來大家慢慢分家出外生活，這樣的局面卻很少看到改善的一天。但時代的劇烈改變，還有幾位長輩們的仙逝，多少讓在這世上仍然努力生活的長輩們，不得不改變自己原本的心態以跟上大家的腳步。

        我想我的奶奶也是這樣的轉變吧！

        在我漸漸長大後，在我慢慢懂得人情世故後，回首望向我的奶奶，驟然發現寂寥與落寞已經不知圍繞在她身邊多久時光了。不知不覺間她的面容與身形都變得好滄桑，往後奶奶開始輪流到各個叔伯家安養，多了許多跟奶奶相處的時間，雖然跟奶奶還有一些小小的隔閡，但以往的疏離感已然慢慢減少。

        真要說奶奶與外婆在我心中的分量，實在無法讓人放在天秤上比較，我只知道，在兩邊家族都有情感上的糾葛與不合時，在世的她們雖然嘴巴上不講，但心裡卻都比誰都還要擔心下一代甚至於子孫的將來，即使我也盼望自己能盡份心力去調解上一代的紛爭，但這群固執的長輩們，又有誰會將晚輩的心聲當一回事？這也是讓我疲於心力，不滿漸生的遠因之一。

        家裡父母因為某些事情爭吵，乃至於快變成家族革命時，奶奶不若以往冷眼旁觀，出言諷刺以對，轉而主動地想幫兩老溝通，即使手法表現依舊生澀拙劣，但體會得到她的用心良苦。無奈母親對以往被奶奶欺壓的偏見根深蒂固，父親對奶奶的苦口婆心始終不耐煩，讓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一直未獲得進一步的改善，至今仍是劍拔弩張的狀態！身為子孫的我們默默地看在眼裡，對於奶奶近幾年的轉變，對於父母依舊固執偏激的想法，反感於他們的幼稚跟不成熟，為奶奶感到不值的心態豈止這一回而已！感嘆的是，至今幾次法會與誦經祈禱的歷程上，母親可說是表現出最哀傷不捨的人，我心裡所想的卻只剩”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的莫名想法跟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我不知道奶奶是否仍有遺憾？也不清楚外婆是否也有同樣的情況，但站在我的立場來看，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就此全心全意地解脫。紅塵的俗事就讓時間、讓後人繼續糾纏吧！

        奶奶，你到天上會遇到很多舊人故友唷！爺爺也已經在那裏等候妳多時了吧！你就好好享受兩人的時光囉，不必再為這些惱人的下一代憂心了，他們的問題該是他們自己解決才對，怎能一直勞煩妳老人家呢？我一直認為，真正的孝道應該是不讓長輩總擔心操勞些芝麻小事。也許我們還會遇到更多無解的低潮，但我們也都遺傳了妳那擇善固執的一部分，不會輕易低頭認輸的。你就好好跟爺爺在天上看著我們，帶著微笑保佑努力生存的我們吧！

        奶奶，好好安息！佛祖神明啊，也請您好好照顧我們家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