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7-20 16:21:57丁素素

造訪夜總會

「夜總會」,顧名思義就是晚上才要去的地方,也只有到了天黑之後才會熱鬧起來,人聲鼎沸,杯酒交觥。小時候夜總會跟舞廳是非常出名的,很多大明星都會在那邊表演,也就是所謂的「秀場」,個個打扮華麗高貴,金光閃閃的服裝以及豐富的表演—唱歌、跳舞、短劇等,邊吃西餐邊看表演,算是當時晚上很風行的活動之一。
我從來沒有機會去夜總會吃飯看表演,一來看秀加吃飯的費用不便宜,公務人員家庭的我們不會花錢在那上面,二來這些地方都有很多黑道,蠻危險的。沒過多少年,夜總會已經不盛行了,秀場式微,大家又回歸到電視表演,而大多數主秀的藝人也狠狠海撈了一大票,夠活下半輩子了(只要他們不拿去賭)。
國外也有很多night club,大部分是有live band表演,可以跳舞、喝酒以及用餐的地方,也有跳脫衣舞等,這種好玩的事情我當然不會錯過(如果你想知道更多,請看「成人狂歡夜」)。
夜總會有很多種,今天我要講的是另類的夜總會,通常我們是不會去的,只有住在那裡的人晚上會出來活動,他們也歡迎外人來玩,祇不過可能外人會被嚇到而已。這樣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哪一種夜總會了吧?
考上大學那一年,爸爸帶我回大陸探親,重點之一是要去拜墓—爺爺奶奶。奶奶安葬的地方在山上,墓地整理的像電影梁山伯的半圓形衣冠塚,我跪在姑姑帶來的墊子上,她哭喊著說大哥回來了,叫我替媽媽跟姐姐向奶奶磕頭,只見大家哭的希哩嘩啦,我也在那種感傷的氣氛下哭了。爺爺葬在不同的地方,找了許久都找不到,於是只好放棄,在山下遙遙的拜拜。在走去的途中,我發現地上的石磚塊都相當整齊,低頭一看,真是嚇死我,因為那些都是別人家的墓碑,真是難以想像,我們竟然踩在上面,也實際感覺到共產黨那種不尊敬死者的心態與行為,只能搖頭嘆息。
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上土地資源開發的課,老師安排課外教學,去很有名的金寶山安樂園,雖然四周環繞著靈骨塔跟墓地,但是因為跟同學一起,又有人講解帶路,所以不會害怕。每次國樂團到外地集訓,都會有夜遊的活動,學長愛講一些鬼故事,說什麼鬼擋牆之類的東西,搞的女生心裡毛毛的,又一直尖叫不停,晚上就會很害怕,睡不太著。工作以後曾有機會研究墓園開發,也蒐集了一些資料,希望引進國外的花園式墓園,那種型態的墓園令人感到安祥寧靜,不會有那種陰森森的恐怖感。
這兩年外公外婆相繼過世,讓我真的有了掃墓的經驗。現在台灣的墓園很多都企業化,一層一層的墓地規劃很整齊,打掃也很乾淨。前年回台灣,有去看外婆,邊燒金紙邊哭,還看見白冰冰來看女兒,那種失去親人的感受,那個時候我真的深深體會到,也知道嚎啕大哭到底是怎麼樣的。
來到維多利亞這個美麗的地方,雖然空氣清新、人們和善、環境好適合居住,但是畢竟是別人的國家。根據歷史記載,中國人在清朝就有很多人來到美國跟加拿大工作,很多是被騙說來淘金,結果來興建鐵路,被人歧視跟欺負(詳情請看「有多少廣東人啊?」),甚至病死異鄉。前天朋友K問我有沒有去過這裡的華人墓園,我說沒有,她說這是個有名的地方,因此我便在昨天陽光普照的下午開始先人墓園半日遊(絕對不要選月黑風高的時候,可能會嚇破膽)。
因為我記錯地點,一下公車發現眼前的墓園裡面都是外國人,高聳的墓碑矗立園中,雖然陽光自樹梢間灑下,也有人在園中散步,更有面海的美景,但是我心裡還是有點害怕,覺得陰陰的,拍下幾張照片後,就趕快電致友人詢問正確的地點快步離開。在友人指點下,我走了半個多鐘頭,沿路欣賞海景以及鄰近的房子,並不時問路人地點,怕自己迷路回不了家。最後在一位蹓狗的婆婆指引下,我來到了這裡唯一的華人墓園(Chinese cemetery)。
昨天下午風很大,我吹亂的頭髮伴隨著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面對波光瀲灔,走進墓園我竟然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有一種很感傷的情緒。想來是因為這裡葬的同是中國人吧,雖然不認識,但是那種同文同種的民族情感讓我能夠想像以及體會離鄉背井來工作賺錢,語言不同被人歧視,結果老死異鄉的淒涼下場。這裡算是一塊寶地,就在海的旁邊,墓碑面向東方的家鄉。聽說以前曾大批將骨灰運回中國(大部分是廣東人),後來這項工作停止了,所以就葬在這裡了。我仔細看著墓碑上的銘文,大部分人是死於民國三四十年,有一些人還是清朝同治年間出生的,讓我想到以前看過那些華工的照片,黑黑瘦小的身軀,一襲短衫長褲,背後綁著一根長辮的樣子,很令人心疼與傷痛。土地開發商一直想要買這塊地蓋房子,因為區位實在太好了,就在海的旁邊,本來華人會館不同意,以前被迫要葬在荒涼偏遠的地方,現在覺得值錢了就要他們搬走,加上鄰近住戶不同意,怕蓋起來擋住他們的view,所以就無疾而終。
我在園裡走了半個小時左右,拍了一些照片作為走過必留下痕跡的見證,直到去坐公車的時候心情還不能平復,深覺華人血淚史真的值得大家重視。前一陣子看到一名英國人寫的書—1421中國發現世界,更覺得中國人是聰明的(尤其古人比現代人聰明多了,看那些發明以及文學藝術等就知道了),是任勞任怨的,是能夠完成偉大使命的優秀民族,只可惜在腐敗的政府領導之下,搞的民不聊生,大家要遠度重洋去謀生,不管在怎樣惡劣的情況下都要生存下去。「四海都有中國人」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而是要讓我們好好思考及反省其背後的因素。因為有智慧的古人,我以作為中國人為榮;因為貪婪無知的現代人,我則以成為加拿大人作為我另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