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18 02:32:01左耳

我癱瘓的雙唇與都市唱歌

遊戲一開始,他就扮演著一個可悲無以附加的轉盤者。
城市說,快骰動那個鑲金砌銀的骰子吧,來自古都最不堪入目街口的低靡賭博風壓已經掃進,但是他,依然立在SEVEN日光燈線所分割而開的光源交界,是以他那張因酒醉顯得怒容滿面的臉龐一半暗一半亮,儘管如此,他依然扶著轉盤粗糙的柄手,生怕任何一個隨著風壓來去的行人們忽視這一場最迷幻的的賭局,他在雕著玉龍的檀香盒中燒著大麻薰香,所以都市裡還堪稱清醒的人們也終於陷入奇幻的迷離之中,他們恣意的隨著藥物在身體中流竄的韻律擺動肢體,耳膜傳送著背景音樂隆隆作響的鼓聲,把最慵懶的體態擬給小腦,各種近似於求歡的動作立刻被寫出,好像整條街都在進行著最放肆的歡娛。
若干年後如果有考古學家願意研究這一段應該被遺忘的歷史,他們會發現這是一種叫PUB夜店生活的都市失序行為。
遊戲進行中,當最後一位移民台北的老榮民在最荒涼的閣樓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有人才自網路下載到最新的專輯且聽了三遍,人們會發現這就是台北舊生命之死和新生的交界年間,同時間點,那些攀爬在舊公寓表面,厚的發黑的穢物,正一間一間被重新油漆粉刷而消失,揮化物的刺鼻味瀰漫在夜空上層,整個都市就在這樣的氣氛下試圖易容,稱它為易容,因為真正的一個都市的生命並沒有被替換掉,它輕吐汽機車排放的廢煙如詩,輕合以修整無度的公路為眼瞼,如詩,最後以世紀末的詭異氣氛為凋謝的氣味,加上一些達達主義的色彩,過程便美的像是被相機捕捉住的動態畫面,凝結如畫 ── 在這種飽含著深沉巨大意象的都市光幕之前,人們只能抽煙,所有的語言不再是必須。
任何一支以廢棄金屬為名的黑色搖滾樂團,都能以至喜的合聲輕易的描繪這個都市下墬的過程,跟隨電樂器銀弦織拉出的節奏,人們在休止符停憩的靜止中望見多年前的淡水河口,其實早已佈滿現代生活中,那些徬徨、荒謬、哀傷的早產思緒,壓力之後,焦灼的憂鬱症狀無可抑制的併發,披著再拘緊不過的上班制服,內裡繡滿來自最遼闊平原的圖騰,百步蛇和有著V字花色的黑熊在山間的營火光照下,留下像是山鬼出草的身影,那些有著最古祕傳說的廟宇,那些焚燒的煙香,那些被有著名子的神附身的大堂廟祝,都隨著斑駁的神像被替換的同時,被一同遺忘在深山處,切勿在此時挖掘出來,因為這些物件過於敏感,只能引起政治化的抽畜反應,痛。
遊戲之末,所有的人仍需他,或者任何一位可替代的轉盤者推動這一個航向未來的默劇,落雨的城邦滿地泥濘(骯髒的街燈被雨洗的滿城晶潔),捲起裙擺在頂端行走,無可避免的在凍極的小雨中搞髒自己的衣袖。那一紙的空白處,哀默不堪的掃街義工們在凌晨四點以竹掃把去油彩,一車酒駕的玩家們過快的駛過那一個路口,整張畫不免在囂張而荒無的現代苦痛之下留下幾筆混濁的色調,也因為是在凌晨,這城市與過去無太大差別,也因為在凌晨,所有的光線都是迷濛難視的,所以被接受了,就是因為在凌晨,所有的痛楚都可以隨著日出被暫時忘卻,因為凌晨的冷,不夠溫暖的風可以吹拂在大地上,而能夠不被過分注意。在這樣的時刻,人們被獲准崩潰、哭泣,都市被獲准醜陋、焦躁。都市與人們,同時都被賦予了持續維持著矛盾、拉鋸著、匱乏著的特權,一切的骯髒和窘迫都睡去,極度西化的未來和過分沉重的過去又未醒,凌晨,確然是屬於台北的時間。
遊戲結束了,是否該繼續下去?時間已到了六點三十分,一個拖著疲憊身軀未睡去的人屍橫在歇業的夜店門口,他的屍體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