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覺得自己該努力努力往前看...看的越遠越好...
但有些事...是不該遺忘...也不想遺忘的...
我努力去回想一些小細節...免得回憶中帶著遺憾...
我想當過兵的人都知道...這段時光是忘不了的...
當然,我也是這麼想的...

九月三號是軍人節...我們這梯新兵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延後入伍報到一天
從白天到晚上...一直有一攤一攤的祝福飯局...
喝多一點...免得晚上胡思亂想...朋友說...我認同...
結果整個晚上因為酒精過量導致腦神經衰弱...更加的難以入睡...
依稀記的耳際間Journey的"Loving, Touching, Squeezing"和"Lights"這些歌的曲調...也是沒錯...兩天前才買的專輯...本來就會熟點...

九月四號那天,不到七點起來...以我當時有打工的作息算是正常的...
父母選擇讓我自己去車站報到...因有前車之鑑...母親也不喜歡送別...
於是我放棄補助的公車票讓好友載了去...吃早餐時還不忘脫下戴了三年的項鍊...
這種情境有點像是要去坐牢或是槍斃一樣...^^
報到時間是八點三十...可以看到一堆堆背著高雄市政府所贈背包的相同臉孔...
上面還印著"謝長廷敬贈"...綠色的...滿醜的...
至於每個人...不是和家人依依不捨,就是和女友甜甜蜜蜜,不然就是把握時間多抽幾根煙...火車站的東向側門...畫面是如此不堪!

我的兵單是兩個星期前來的...上頭說著部隊番號與駐紮地點...
台南大內...這個靠近善化與隆田的地方...聽說是旅美棒球好手陳金峰的故鄉
從地圖上看好像頗接近茂林山區但又是在台南縣的一個沒去過的地方...
火車是九點五分的普快...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
各區區幹事拿著旗幟忙著點名,發30元的電話卡及車票...並擔負起押車之職
於是彼此排隊上車了...途中認出幾個之前的同學...國中高中小學的都有...
還有認識的...還好...我心想...

這班車還真不是普通的慢...橋頭一站可以停它個20分鐘...
車上一片死寂...全場鴉雀無聲...瀰漫著一股煙與汗水的味道...
有認識的還不是一樣沒有用...大家的心情是不適合談天說笑敘舊的...
於是就這樣的ㄍ一ㄥ著...直到十點半...
到了隆田車站...看到了傳說中佇立在小圓環的蔣公銅像...
看到唯有純樸兩字可以形容的店面街景...
繞過地下道...換上巴士...十分鐘之後由台一線到達目的地...

下車之後...紅色值星帶馬上出現...開始鬼吼鬼叫...一下起立一下蹲下...
當然還要強烈地告訴我們在這個地方是沒有理由的...除了"是"之外還是"是"...
"告訴你們,班長不是欠你們的"...發鞋子的時候還是不忘機歪一下...
"謝謝班長!"
"你是不會大聲點是不是,班長欠你的?"
"可是..."
"沒有可是!告訴你,以後和班長說話要加報告"
"報告班長:是,謝謝班長!"
"以後答謝不用加報告!"
"報告:是!"
就是如此的莫名其妙,也難怪,每個稍微老了點的班長看到新兵就是會如此腎上腺加速,莫名的興奮,強烈的張著血盆大口,像是要把新兵吃了一樣...
在任何地方都是!

忘了所有的流程,除了寫資料寫資料還是寫資料...
除了排隊排隊之外還是排隊報數...
拿了所有裝備,包括不知道經過幾手的迷彩服,迷彩內衣,迷彩皮帶,迷彩小帽,只差內褲和襪子不是...
來了一個無法選擇的血拼,包括藍白拖鞋,衛生紙,膠水,原子筆,鞋刷,鞋油...
這些都是要錢的...除了鋼杯臉盆...
還有一個聞名的"黃埔大背包"...
意思就是一個可以把所有東西丟進去的包包,在路上看到這種包包,代表他不是退伍就是菜到不行...
於是開始塞,一套迷彩服,換下來的便服內衣褲,所有臉盆牙刷原子筆等,加上剛剛發下來吃冷掉炒飯的碗,還沒有水可以洗就直接用紙擦擦和內衣褲襪子丟在無限大的黃埔大背包裡...
反正一個動作不是三十秒就是一分鐘,自顧都不暇了...哪有時間看其他人...
再看也不會有太多印象的...因為每個人都是一樣頂著光頭...
那種帶著剛推完還帶著破皮灼熱,曬到太陽還會痛的光頭...
理髮的歐巴桑也是動作迅速,一個接一個,平均每個莫約兩分鐘...
當然,這也是要收錢的...

等待所有雜事包括分配床位內務櫃都做完...
開始丟手榴彈拉單槓...已體能分配來編排隊形...
97號,就是我,不是挺高,卻站第九班班頭,第三排排頭................幹!
只要是第一個,永遠都是一大堆事,包括點名收東西交東西...全部都找你...
下午反正就是留了一堆汗,髒到自己不會去想的程度...
直到洗澡...
原以為洗個澡會好點...三個人一間...
先解釋大內是新的模範營區...所以沒有那種報告班長的大澡堂
說好三人一間,卻老是失控變成五個一間...甚至連門都不用關了...
大家只有一個目的...哪管全部赤條條的...二話不說先搶水再說...
所以就在我把肥皂抹在自己頭上的五秒後...水壓不足...

反正忘了當天怎麼睡著的...
掛了從沒掛過的蚊帳,打開像饅頭一樣的軍毯,躺在排在自己旁邊的夥伴旁...
就像火車上一樣...有著難聞的汗水味與腳臭味...
大家沒有交談...彼此想著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心事...自己的未來...
依稀聽的見微微的啜泣聲...
反正黑漆摸烏的...誰曉得是誰...?
藉著床位的優越光影...不禁拿起皮包裡的那些照片看了看...
只知道鼻頭只要稍微一酸...這一夜就會更加難以成眠了...

最難過的時刻往往回憶感觸最深...
這也是我對那些未入伍的朋友一直掛在嘴邊的話...
不管在幾年之後...
我永遠會記得這一天的高雄車站,大內營區,這些夥伴...以及...
當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