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我把臉貼在窗上。

雨狠狠的打在玻璃窗上，想是恨不得把它打破。

滴滴答答，答答滴滴。

滴答滴答，答滴答滴。

突然，一絲水滴流到了窗上滑了下來，直直的。

我伸手去摸，摸到了。

玻璃大概沒有破掉吧，那是什麼呢？

我摸了摸我的臉，濕濕的。

是我的眼淚。




※ ※ ※



此時的我看著窗外，晨曦慢慢的升起，意味著黎明的到來。

「上課了，程黎。」外頭有個聲音大叫。

我連忙跳下床，天知道坐著不動會招來什麼厄運。

那是我媽，不過三十出頭，很不幸的，她的女兒已經上國一了。

所以，她老是要我叫她姊姊，以免敗壞她的身價。

沒錯，身價。

「小黎，妳今天要好好加油啊！」媽坐在我前面，開始叨叨絮絮的念早安經。

「有什麼好加油的？」我隔著裝著牛奶的玻璃杯問她。

「考資優班啊！妳有沒有好好看書啊？」她開始大吼大叫。

「當然啦，就算我不看，還是會上。」

「哼，少臭美了，早餐吃一吃快去上課。」媽說完便撇過頭，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真是不相信我的實力。

說到我媽的身價，其實就是指她的人氣。在我有意識以後，我就從沒看過爸爸，也許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他就已經不知去向了，但其實對我來說也沒有差別。

畢竟，我對男人也有好人這類理論已經完完全全失去信心了。

在所有人面前，我幾乎都稱我媽為姊姊。這種說謊臉不紅氣不喘加上我媽勾搭男人的功力，我媽的人氣簡直是同齡裡最好的。

「我去學校了！」說完，我用力的甩上家門。

媽再度大吼大叫。



※ ※ ※



我騎著腳踏車在馬路上穿梭，一路上還得小心路過的機車。

說實在的，這些人老是喜歡突然加速從你身邊衝過去，讓你感覺好像快要擦撞到機車。時下的年輕人，真是沒幾個正常的。

突然，一隻貓從我右前方的樹叢中竄出來，我趕緊按下煞車，那隻貓先是神經兮兮的看了我一眼，便怪叫一聲跑走了。

下一秒鐘，一股衝擊力量就從我的左後方襲來。

「啊！」我整個人摔在地上，開始哇哇大叫。

「妳沒事吧？妳突然煞車，我來不及停下來就撞到妳了。」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一隻手將我拉了起來。

「抱歉，我前面突然一隻貓跑出來……」我把倒在地上的腳踏車牽了起來，頓時看到聲音的來源。

烏黑的短髮，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仔細一看，他眼鏡下的眼睛很漂亮、很細緻，臉型更是無可挑剔。

很……好看的男生。

「妳真的沒事嗎？臉都紅起來了……」他把手伸過來摸我的臉。

「我沒事！」我說著，連忙推開他的手。

這輩子第一次有男生摸我的臉，天啊！

「我叫魏語軒，妳呢？」他低頭問我，我的身高實在是不及他。

「程……程黎。」我節節巴巴的說，一面抬起頭。

一片落葉掉了下來。

在這之後，我們就一直站在種滿樹的人行道上。

我再度低頭凝視著那片葉子，直到他打破沉默跟我說話，我才回過神來。

這，就是我跟他的相遇。

無法預期的邂逅，應該算是吧？

可是，如何把握，我卻沒能即時了解。

嘿！語軒，這是我的錯，對嗎？



※ ※ ※




現在算起來，那是多久前的我了？

沒用的我經歷了三年，是不是還是一樣沒用呢？

雨繼續下，我的眼淚繼續流。

對你的思念，為什麼偏偏斷不掉？




※ ※ ※




一排排的學生坐在諾大的禮堂中，冷氣從上方不斷的送下來；雖然冷氣的溫度非常低，仍然冷化不了台下狂放的熱情氣息。

我的上方，掛著一個大大的布幔。

「學園祭」

看著下方的人山人海，我終於意識到一件事。

這裡是我的舞台了。

站在我身旁的主持人扯開喉嚨開始大喊。

「今天是我們扉藝私立學園的學園祭唷！一如往常，我們今天邀請了許多的藝術表演團體，包括合唱、舞蹈團體等都會來表演。而今天的開幕式，就是由大學部、高中部、中學部各部門的一位學生，來各為我們獻唱一首歌……」

「首先請國中部的程黎為我們表演！」就在這段又臭又長的演說結束後，主持人把手指向我這邊。

喀嚓一聲，就在我正思考著要如何在眾目睽睽的情況下唱出一首好歌的時候，音樂就這麼開始了，鼓聲似乎挑起了所有人的興致，開始扯開喉嚨對我大叫。


「程黎加油！」

「程黎學姐我愛妳！」

又是一個另我雀躍的聲音。

「小黎！我支持妳，加油！」有一個人自座位上站了起來，我想那一定就是他了。

魏語軒。

我可以唱的更好，一定。

因為有你。

奶油色的燈光和眾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在我身上。

我的嘴角慢慢的上揚。

這裡是我的舞台，沒有人可以阻擋我想要傳達給你的心情。

「你的愛，也許不屬於我。」我開始了演唱。

「你的愛，卻時時刻刻都傳達給我。」

「喔，這是多麼的不公平……」




※ ※ ※




雨還是沒有停。

那時我唱出了什麼，想傳達什麼，經過了三年，我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嘿！語軒，在那場演唱過後，我經歷了什麼，得到了什麼。

我想……

就算我忘了自己是誰，我也不會忘記的。




※ ※ ※




演唱大概結束了吧。

台下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震的我耳膜都快破了。

「哈。」我苦笑。

接下來勢必得面對一場戰爭。

一大群人從台下疾步朝我這邊衝來，大概是要獻花之類的吧。

這樣怎麼出去？

倏地，一隻手拉起了我。

很熟悉的觸感，像腳踏車慘劇裡的那隻手一樣。

這是語軒的手。

「快走。」我依稀聽見他的嗓音，便隨著那隻手擠出人潮跑到台下。

一路跑到暗處的樹下，我發現他笑了。

我回頭看了看台上那團沙丁魚，心裡暗自竊笑。

我的人氣還真不錯啊。

我也笑了笑，看著語軒握我的那隻手。

「謝謝你。」我尷尬的說著，暗自想著他什麼時候才要把我的手放開。

「不用客氣，身為你的直屬學長，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怎麼可能看著我的直屬學妹在台上被擠來擠去呢？」他挑了挑他的眼鏡，微笑。

我們雙雙的坐在樹下。

唉。

直屬學長。

好討厭的字眼啊。

可是如果沒有它，我跟語軒就只能是在腳踏車慘劇裡偶然相遇的男女主角而已，我跟他如果再次相遇，也只能以一面之緣的關係跟他打個招呼吧。

這都得感謝它啊，直屬學長。

升國中時，每人都會從高一的學生中，隨機分發到一位直屬學長姐，可能是校方認為高一的學生比較成熟，跟我們的距離也比較不大吧。

而且，扉藝學園裡的各部門離的都不遠，直屬學長可以帶我們到處去參觀學園，真得感謝這個制度啊。

可是我和你，不能永遠只是直屬學長與學妹的關係吧。

語軒。

「小黎。」他突然轉頭看我。

「嗯？」我怯怯地說，該不會是要告白吧……

我搖搖頭，連忙甩掉這個不該有的念頭。

我在做什麼？簡直跟花癡無異。

「妳要喝什麼飲料嗎？我去幫妳買。」他拍了拍腿，站了起來。

「咖啡。」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不行，換一個。」他裝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真是不適合他。

「為什麼？」我瞪著他。

「妳已經喝太多咖啡了，小心變成矮黎。」他挑了挑他的招牌式眼鏡。

也許，我會喜歡上咖啡是有原因的。

不過，現在的我究竟是為什麼喜歡上咖啡呢？

一陣風吹起我倆的頭髮，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

對我們來說，短暫的沉默，是最久的。

「喂，魏語軒。」我拉了拉他的衣角，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們就是這樣子呼喚對方的吧。

「幹嘛？」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喝咖啡嗎？」

「這倒是考倒我了，為什麼？」他撓撓頭，露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很少看到這樣子的他。

對他來說，不論是多困難的數學方程式，只要拿給他，我所有的疑問都能迎刃而解。

「你這麼聰明，猜不出來嗎？」

「對啊，就麻煩閣下給我解答囉。」

「不告訴你了。」我突然想要逗逗他，拿起了我的錢包走向咖啡販賣機。

「喂，不可以啦！」

我依稀聽見他制止我的聲音。

至於為什麼是依稀，因為，我的腦袋暫時停止了。

我楞楞地看著他拉著我的那隻手。

「小黎，我不希望你變成矮籬。」

我們的臉靠得好近好近。

「為甚……？」

我來不及問了。

我的嘴讓一種不明物體堵住了。

一切都好突然。

然後。

接下來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我的初吻就是在那一刻不見的。



※ ※ ※



吶，語軒。

如果我跟你說我喜歡你，我現在還會坐在床上哭嗎？

雨還會下嗎？



※ ※ ※


現在將近下午六點，我獨自一人來到扉藝旁的咖啡店。

這家咖啡店裝潢好，咖啡好，服務生好，就是有一個地方不好。

杯子不知道是哪裡買來的黑心貨，有些杯子底部總是有小破洞，拿起來沒注意咖啡就會流到身上。

「黎，最近都心不在焉吼，模擬考成績居然落到全校三名以外，便宜到我了。」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給那人一記白眼。

旁邊這人是我的死黨，名為梁凱評，跟我一樣是資優班的學生，常和我競爭學校的考試成績，唯一可惜的是，他總是在第四或第五的地方，從未進入過前三名。

「感謝妳讓我進了全校前三名啊！」他一副痞子樣的搓了搓手。

真是令人火大。

「就當我是積陰德吧。」我攪了攪桌上的咖啡。

沒錯，還是咖啡。

梁凱評拿起我的咖啡，一飲而盡。

「哎呀，怎麼對我這麼疏離呢？好歹我也是陪妳共患難了將近三年的人啊。」他自顧自的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白色襯衫上的大片咖啡色污漬。

「梁凱評。」我戳了戳他的額頭。

「幹麼？」

「不要說我對你不好，看看你的衣服吧。」我一面說一面把帳給櫃台老闆娘。

老闆娘對我眨了眨眼睛，把錢退給我。

「下次別訂購那家公司的杯子。」我悄聲對老闆娘說。

「什麼？天啊，我的名牌襯衫！」他的慘叫聲幾乎大到連隔音玻璃外的行人們都聽的見。



※ ※ ※



「小黎。」我身旁臉色慘白的梁凱評正瘋狂的搓著他的襯衫。

「嗯？」我則是把飲料販賣機買來的咖啡喝個精光。

「就是那個學長，妳知道的啊，魏語軒。」

匡啷。

咖啡掉在地上，我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抓住塗凱評的領子。

「你說他怎麼了？」

只見他一臉驚恐樣，發狂的說：「他要回美國留學了！」

這句話如魔咒一般揪住我的心。

我覺得身體裡的空氣都被抽乾了，我將手勁放低一點，塗凱評的領子自然的自我手中滑落。

「你告訴我這個……有什麼意義嗎？」

「他明天早上走，省城機場。」他站了起來，「去送他吧，我知道他是你的直屬學長。」

我覺得好像有水在我的眼中打轉，我連忙轉過身去。

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

魏語軒，你打算默默的從我的世界中消失？

我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

「喂，奶瓶，」我故意叫他的綽號，「抱歉啦，你的襯衫。」我對他眨了眨眼。




※ ※ ※



黎明。

程黎，媽媽為我取的名字。

她希望我能乘著黎明吧。

黎明已經到來了，望著窗口外的我，早已穿戴整齊。

機場離我家就不遠，步行差不多二十分鐘吧。

我騎著腳踏車一路狂飆，絲毫不受交通號誌擺佈。

魏語軒，我要讓你知道，惹上程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 ※ ※



現在我才知道，為時以晚了。

那天去不去機場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也許只是徒增我的難過。

魏語軒，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 ※ ※



站在機場門外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好幾個小時吧。

我不在意，我希望能見到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魏語軒的蹤影卻沒有出現在我眼裡。

如果你要消失，就消失吧。

我會成全你，讓你從我的生命中消失。

魏語軒。

「就這樣吧。」我轉身朝大門走去。
「小黎？」一個耳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猛然回頭，那是一張我最無法忘懷的臉。

如果說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驚喜。

那一定就是現在。

我慢慢的走向他，很慢。

「你要離開？」

「留學，妳要乖喔，小黎。」他拍了拍我的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是你的直屬學長。」

「可是我不想只當你的直屬學妹，魏語軒。」

「那？」

「就是這樣了。」

「再見。」

「再見。」



※ ※ ※



很淡，那天的天氣很淡。

很淡，你的笑容很淡。

很淡，我的心很淡。

很淡，愛的很淡。

魏語軒，假如你要從我的世界消失，請你，先把我的愛帶走。







翼之心聲：哇哇，親愛的小悅，祝妳生日快樂耶！抱歉我的贈文打得很爛，哇哇，這下子這個月的指定文都打不完了啦，其他的大大真是抱歉耶...我必須以生日賀文為優先，所以指定文這個月可能沒辦法如期交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