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說謊成為一種習慣，便在人生中灑下了悲哀的種子，只待這棵樹苗成長，直到漸漸繁衍成為遮蓋明亮天空、有如烏雲一般的詭異叢林。

人往往為了隱瞞事實，而成就說謊的行為；然而隱瞞的必要？端看動機是什麼。常常會有那些「善意的謊言」，但若是善意，也就不那麼不值得原諒；但若謊言的來由是因為欺騙，那麼一切將無話可說。

我始終不覺得，無知是一種幸福還是快樂。相對地，我也不覺得若比一般人心細如絲聰敏過人有什麼值得慶幸。「怪醫杜立德」裡的一幕在我腦海印象深刻－他尚未發現自己具有聆聽動物語言的天賦前，過得自在快樂；當所有的聲音都出現在周圍時，驟然他無法適應這樣的生活－因為可以明白所有生物的心意。

說明白點，當自己發覺了許多表面上合理但骨子裡滿串謊言的情事，會是怎樣的心情？若怨上天賜予我慧黠的心靈看穿一切，未免太過罪惡；若心想要是無知便不會明瞭其中的來龍去脈，又不免太過懦弱逃避。

於是心緒錯雜，再也沒有比這樣的感受更混亂低沉、難以言喻。張愛玲在短篇小說集「傾城之戀」（前身書名應是「傳說」或∕與「流言」）的自序中引用論語的話：「如得其情，哀衿而勿喜。」當我們知道了一個人的內心、行為的背後，是應當哀衿而不竊喜的。

試問，在無盡的謊言中，說謊的人得到了怎樣的樂趣？是掩飾自己脆弱與虧欠又一次成功、還是贏得他人信任、青睞、體貼、芳心的得分計點？對於一個能夠看穿這樣的面貌且不再對說謊的人信任的人，說謊的人可以不用再跟對方進行這樣的遊戲，浪費彼此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