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17)

这是云到台湾求学的第二个春天. 通了几封信之后, 我们就渐渐没联络了, 不晓得他是不是功课太忙, 没时间回信. 听人家说台湾的女生和这里的不一样, 云就算与那边的女生交往也不奇怪, 反正这是我预料中的事.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 我躺在床上懒趴趴的什么也不想做, 午睡最好不过.

想不到才和周公下了一半的棋, 就被电话铃声给吵醒. 实在讨厌, 我要赢了耶! 是谁那么无聊趁我入睡了打电话来吵死人.

[喂, 你好, 请问Sandy在家吗?]

[我是啦, 找我什么事?]

[Sandy, 妳在干嘛? 火气那么大?]

[你是谁?]

[忘了我的声音吗? 我是宏, 好久不见, 妳最近在哪里混?] 宏是我在学院里第一个认识的弟兄, 我们一开始就很多话谈. 他长得很高, 和他站着讲话脖子会很酸, 和他走在一起人家会说我们是对比. 最近一次和他通话是几个月前的事. 那晚他冒着风雨飘渺, 到他父亲经营的咖啡店外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我, 说只想听听我的笑声, 叫我快点笑给他听. 我的思维还来不及转动, 半响间即笑了出来, 问他发什么神经. 他说也没什么, 今夜‘凉’辰美景欠缺佳人在身旁, 姐姐又莫名的对他大发脾气, 每个月一次的那种, 所以他也想找个人来娱乐一下. 谁知说不上几句话便要挂电话, 紧张 ‘嘻嘻’ 的说姐姐又在喊他了. 这家伙在这时候打电话来, 不知又是谁人动了他的神经线.

[嘿! 是你哟, 我很好啦. 你呢?]

[今午热浪袭击, 想起…]

[喂, 你再不正经, 休怪我无理. 到底有什么事, 请快报考.]

[好. 大人请听, 云几天前在台湾发生严重车祸, 四肢骨折, 内脏出血, 医生虽然极力抢救, 但伤者情况不乐观, 到现在仍在昏迷当中. 报告完毕. 谢谢收听.]

[宏! 你要死啦? 干嘛诅咒云?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冤枉啊大人, 我只是禀报事实. 云真的出事了.]

[啊? 你不是开玩笑吧?! 真是这样吗?]

[对啦, Sandy. 这种玩笑开不起的. 云那天骑单车时与一辆罗厘发生正面相撞之后便不醒人事了. 现在正躺在加互病房, 身上还插了好些大大小小的管子, 他父母都已飞过去看他了. 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事, 我是打电话来通知妳, 我们一定要为他祷告.]

      我像是被雷电击中, 脑袋顿然空白一片,  失神的握着手中的电话, 颤抖着身子没法言语.

      [Sandy, 喂喂, 妳还在吗? Sandy?]

      [哦…, 我在听.]

      [妳没事吧?! 其实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听说他被送进急救室时一度脑缺氧, 还立时三个钟, 一般人早就…, 所以医生们都对他的侥幸存活感到惊讶. Sandy, 云虽然仍在昏迷, 但能够活下来已是一个奇迹了.]

      [可是句我所知, 很多人脑缺氧仅仅是五秒就没希望了, 就算得以存活, 也会变成植物人. 云他…]

      [Sandy, 妳听我说, 我们不要去猜结果如何, 让上帝来作决定, 大权掌握于至高者, 我们只需要相信上帝的带领. 明白吗? 我暂时就知道这么多, 若有进一步的消息我还会打给妳, 记得, 一定要为云祷告. 要仰望神, 我也希望奇迹再度出现.]

我的整颗心像是揪在一起, 像被什么残酷的拉扯着, 一颗颗的泪珠跪倒在地上迫切地向上帝呼求让云苏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才慢慢回过神, 抹干眼泪, 疲惫的坐在床上.

先前还在为云没回信的事耿耿于怀, 想不到一有消息, 却是你不幸遇车祸的噩耗. 我不敢问上帝为何让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 那是意外, 没有人会希望它发生. 我想起有一次我们在学院的祷告室集体为彼此的人际关系及布道会祷告时, 云握住我的手不停的向上帝祈求, 我感受到他的温度, 他的手很执着很实在很真实. 但是现在, 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好象离我好远好远. 我好想去触摸他,让他知道我心疼他的遭遇, 让他知道我会一直支持他, 让他知道我是多么希望看到他醒过来. 然而伸在半空的手却是空荡荡的, 云会晓得我在为他心焚如急吗?  

云, 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