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時光》


　　　　　‧之一‧

　　　　　　　　　　我可以作一株稱職的沙漠植物
　　　　　　　　　　
　　　　　　　　　　忍耐乾渴　等待雨季


　　　　　　　　　　唯一的慰藉　
　　　　　　　　　　
　　　　　　　　　　是在午夜夢迴裡

　　　　　　　　　　感受濕潤的心悸


　　　　　‧之二‧

　　　　　　　　　　沒有雲

　　　　　　　　　　沒有站牌

　　　　　　　　　　沒有盡頭

　　　　　　　　　　我們究竟是

　　　　　　　　　　走向未知？

　　　　　　　　　　還是過去？


　　　　　‧之三‧

　　　　　　　　　　右手比左手黑的原因是

　　　　　　　　　　為了寫字為了寫真為了伸向天際

　　　　　　　　　　白色比黑色好的原因是

　　　　　　　　　　為了簡單為了作夢為了保持平衡

　　　　　　　　　　　　　（圖：沿途風景）

01.

又是令人流淚的早上六點起床。

往庫伯佩蒂（Coober Pedy）的路程約有三、四百公里，沿途的地貌不斷變化，黑色的金合歡（acacia）猙獰地向天空伸展枯乾的枝臂，在磚紅色土地上努力生長。Jack邊開車邊不時伸手指著這些矮小的樹種說，眼前隨便哪株，小小一棵就是幾十甚或幾百年的沙漠拓荒。

我受夠了聽不懂植物英文的彆扭，於是跟Jack借了可以拿來當枕頭用的厚厚兩本書，一本是澳洲內陸植物圖鑑，一本是全澳洲的鳥類圖鑑。全中澳應該沒有幾位巴士司機這麼專業，隨車附帶圖鑑，隨我們愛問多少問題就問多少問題。

我發現全車大概只有兩個人真正對Jack講的東西有興趣：一個是我，因為我喜歡認識動植物的名；另一個是坐在他旁邊的德國女孩，不過我猜她對這位司機本人比對動植物來得有興趣。我從她不時緋紅的雙頰跟像是盛滿了少女漫畫女主角滿眼星星的眼神來判斷。

　　　　　　（圖：蛋白石博物館一景）

02.

天氣真的是越來越熱了，我有預感自己難逃一「黑」的命運。

下午開始，景色變得重複而無聊。我坐在第一排，雖然最能看得清楚風景，卻被天窗篩下來的陽光搞得快瘋掉。

庫伯佩蒂是南澳北端的一個小鎮，距離阿得雷德（Adelaide）846公里，人口3,500人。「庫伯佩蒂」這個名字來自於當地原住民語『kupa piti』，意思是『在洞裡的白人』（white man in a hole），正反映著該鎮的開發史。

該鎮擁有世界知名的蛋白石（opal）礦脈，又因為天氣炎熱，所以居民多住在開發礦脈之後的山洞裡。這些洞穴居現在成為當地的觀光特色，前進澳洲內陸時務必路過參訪一下。

　　　　　　（圖：白色沙漠地）


在夏天，庫伯佩蒂的平均溫度約30到32度，有時甚至高達40度。我還沒下車就見識到亮晃晃的大太陽，一下車後便覺得自己快被高溫融化成一團脂肪奶油，然後一踏進山洞，迎面襲來涼爽的空氣，讓人真想賴在裡面不走。所以，在庫伯佩蒂，我只有兩個行程：一個是參觀蛋白石博物館，一個是晚上跟大家去吃披薩。本來想去鎮上逛逛，但是才走15分鐘就熱到昏，只好作罷。

庫伯佩蒂的白色岩石及紅色沙漠地貌出現在幾部知名影片中，其中一部是1985年由澳洲導演George Miller執導、Mel Gibson主演的《衝鋒飛車隊》（Mad Max Beyond Thunderdome,1985）。這部片其實是《瘋子麥斯》（Mad Max）系列的第三集，真正的第二集英文叫做「THE ROAD WARRIOR」。本片導演George Miller在2006年拍攝《快樂腳》，他受訪時還被問到是否要續拍Mad Max？

他的風格也真是變化多端啊！

另外一部很推薦大家一看，是1994年獲得奧斯卡最佳服裝設計獎的《沙漠妖姬》（Adventures of priscilla,queen fo the desert）。這部電影將ABBA樂團歌曲與沙漠風景結合得淋漓盡致，內容是講兩個變裝皇后和一個變性人，花枝招展地開著一台取名叫 ”Priscilla” 的大巴士，從雪梨（Sydney）開往愛麗絲泉（Alice Spring）作秀。光是看演《魔戒》精靈王的Hugo Weaving精彩搞笑的風騷演出，就完全值回票價！

聽說，2000年由David Twohy導演的《星際傳奇》（Pitch Black）裡荒漠的背景，原來不是來自星際，而是取景於庫伯佩蒂。但是我對於科幻片的涉獵僅止於《星際大戰》與《駭客任務》，對這部片沒有太多興趣，看過的朋友可以回憶一下。

　　　　　　（圖：住在礦石洞穴屋，一晚才13元）

03.

睡在洞穴屋的這一晚，舒服地一覺到天亮。

　　　　　　　　　　　（圖：等待日出時）

Jack叫大家五點起床，我準時精神抖擻地跳下床盥洗，烤了兩片麵包，夾著蜂蜜跟蘋果薄片吃，真是美味。

所謂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在等待隊友陸續起床盥洗的時間裡，Jack教我們看南十字星（Crux，又名Southern Cross）。南十字星座總共有五顆星，交叉成十字架的形狀，排起來也像是一個酒杯（註）。

在一片寧靜的漆黑之中，我仰望著佈滿星子的天空，找到南十字星的位子…

『終於終於，我找到妳了！』

我揚起嘴角，說不出的又心酸又感動。

旅程至此，竟然也過了一半了。

04.

窗外仍是一片夜色，眾人昏睡。Jack約開了30分鐘，帶我們來到一個高台等待「The Breakaways Reserve」的日出。我不知道”breakaway”這個字到底要怎麼翻譯？應該是用來形容崎嶇地貌的型態，”reserve”做名詞是”保護區”的意思，所以這裡是某種地貌的保護區。

高台之上，日出之前，寒風凜冽地吹著。

三位愛爾蘭女孩冷得躲進車子裡，導遊跟另外兩個人在一旁聊天。另一個德國女孩則一臉漠然地佇立在風中，我嗅得到她的氛圍有某種悲傷的告別氣息，小心地不去靠近打擾。

日出總會喚起各式各樣的情緒，我被喚起的則是高亢情緒，為我即將在袋鼠國拍到的第一次日出而興奮莫名。我把鏡頭轉成兩百焦段，眼神對著視窗左右移動，留意四周色溫的變化。感覺心臟縮在披肩下的胸膛裡怦怦跳著，心搏非常清晰。

日出之前，天空的顏色先是深了幾層，接近濃郁的藍，然後再慢慢轉淡，像是上了一抹橘色腮紅的粉頰。乍然而現的金色光芒讓我有些措手不及，短短一分鐘之內，就從光的一角，到令人睜不開眼的炫目。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有全力以赴地拼命按快門。因為日出的光華只有一瞬，再多一些就是刺眼了。

光的殘像令我目盲，因為沒有腳架，只好按幾下快門之後，偏頭望向天空的暗角，以舒緩眼睛的不適。

從站著拍，蹲著拍，到趴在地上拍。

快門的節奏與呼吸一致。

忘我，這是攝影最享受的時刻。

　　　　　　（圖：南十字星出現在許多國旗中，本圖引自維基百科）


【補充資料】


⊙庫伯佩蒂介紹網頁：http://www.opalcapitaloftheworld.com.au/

⊙更多庫伯佩蒂照片：http://www.flickr.com/photos/tags/cooberpedy/

⊙南十字星：各位看倌如果不知道南十字星長怎樣，看澳洲國旗就知道了。或者，另外還有紐西蘭、巴西、巴布亞紐幾內亞和薩摩亞等國，都把南十字星座鑲在國旗上。不過，我研究半天，紐西蘭國旗上只有四顆星星，不知道為什麼少了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