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霞阿姨跟惠阿姨：





今天是清明節。

天氣很灰又很冷，在往返掃墓的路上，我在爸爸車上朦朦朧朧的睡著，睡夢中朦朦朧朧地想起你們，然後就很想寫一封信問候你們。

其實，我一直都想你們，特別特別，是在天氣冷的時候。


☆

霞阿姨，在我的記憶中，你的模樣始終美麗，深邃的眼睛，甜蜜的酒窩，好好聽好好聽的聲音。

好幾次，我跟家人討論到自己的生涯發展時，大家都會提到霞阿姨。當年，我跟爸爸為了選系僵持不下，十幾天不講話，你特地從台中跑來高雄住幾天，一方面瞭解我選系的想法（那時候我一心想去挖骨頭），一方面用比較溫和的方式傳遞父母的意見，最後一手把我送上現在這條堪稱皆大歡喜的生涯道路。

提到你時，媽媽總會提醒我：『要不是當年霞阿姨的幫忙，你現在哪會工作這麼順利？』雖然我自覺此刻的工作儼然是在人間考古，並不算違背本願，但是當年你的引導跟幫忙，確實讓我拓展不同的選擇視野。

有時候，生命中遇到不同抉擇難題的時候，我好想好想撥一通電話給在天國的你，問問你的意見。期待你說不定可以跟當年一樣神奇，幫我想出一個現實與理想兼備的好答案。

霞阿姨，沒有你，世間依然運轉。你親親愛愛的女兒一直努力學習，已經是個很棒的小女人了。當年調皮的兒子，今年將要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而你摯愛的丈夫，小時候當我們一家子「孩子王」的姨父，非常非常孝順奶奶，常常來南部看她。

當年被你辛苦拉拔大的我，已經邁入人生的第三個十載，正是當年我顢頇學步時你的年紀，你從直髮變成卷髮，然後剪成短髮的那些年歲。當你的容顏不變，永遠凝結在時空的刻度裡，原本是小女孩的我也開始從直髮變成卷髮，然後漸漸體會當年你的女人心事。

霞阿姨，這時候你如果在，多好？

我很想要跟你好好撒嬌，跟你分享我的旅行趣事，還有告訴你一點點秘密。


★

惠阿姨，在我的記憶裡有一張關於你的畫面，始終帶給我安定的力量。

那是你去世前一個月，我腦膜炎住院的時候，你每天騎很遠的車幫我帶中飯來。我的床位剛好在窗邊，你坐在逆光的位子，說話的時候臉上散發溫柔的光芒。有一天你告訴我說：『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很滿足很幸福。』那時候，我打心底分享到你的快樂豐足。

因為這樣，我很感謝那次住院，讓我得以擁有一段跟你相處的最後時光。那幾年我很忙碌，還曾經因為一些小事情跟你鬧脾氣，要不是生病，我會遺憾最後沒有機會跟你好好講話。

有好長一段日子，我拒絕相信你因為車禍而過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無感地完成自己的學位論文。

只是，當我回神過來的時候，你就不在了

對我來說，你和霞阿姨有時候比母親還母親，你們的臉孔是我生命最初的臉孔，你們一左一右，攙扶我平安無恙地長大。



☆★

妹妹生小孩了。

很愛笑的一個小孩。

很可愛。



我不太習慣親近這麼小的小孩，他出生的第一個月，我都只遠遠的看，覺得這麼小的生命，真是很奇怪也很神奇。

然後，這個很有心機的小孩，有一天睜大眼睛專心看了我很久，接著便很開心地呵呵笑了。

小孩子的笑真是全世界最神奇的笑，當他笑的時候，所有看到的人都不自主地跟著一起笑。

最近，才四個月大的他，竟然咿呀咿呀地對我叫『阿姨～』（雖然聽到的人都堅持只是巧合），讓我樂翻了。

然後，前幾天，我聽到小朋友咿呀咿呀地叫『阿姨～』時，眼眶瞬間紅了。

我突然很想念我的阿姨，想起不在的你們。


我想了很久，發現，除了讓自己幸福快樂以外，我想不到有其他方式可以回報你們多年來的陪伴、擔憂與鼓勵。

可是阿姨，有時候我還是覺得有些事情很難，有時候我還是覺得很需要你們。我怎麼確定我這樣做是對的？我怎麼知道我遇到的是不是都是好人？我怎麼知道人生接下來的接下來？

請你們遠遠遠遠地照耀我，讓我有勇氣繼續在沒有道路的地方覓路前行。





小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