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天亮

詞：姚若龍　曲：陳小霞

用起伏的背影擋住哭泣的心

有些故事不必說給每個人聽

許多眼睛看的太淺太近

錯過我沒被看見那個自己

用簡單的言語解開超載的心

有些情緒是該說給懂的人聽

你的熱淚比我激動憐惜

我發誓要更努力更有勇氣

等下一個天亮去上次牽手賞花那裏散步好嗎

有些積雪會自己融化

你的肩膀是我豁達的天堂

等下一個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嗎

我喜歡我飛舞的頭髮

和飄著雨還是眺望的眼光

時間可以磨去我的棱角

有些堅持卻永遠磨不掉

請容許我 小小的驕傲

因為有你就有了依靠

等下一個天亮

去上次牽手賞花那裏散步好嗎

有些積雪會自己融化

你的肩膀是我豁達的天堂

等下一個天亮

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嗎

我喜歡我飛舞的頭髮

和飄著雨還是眺望的眼光

　　少，累劫多生以來，我總是在無盡的黑暗裡，等下一個天亮。在當下此刻的以前，我總以為所謂的下一個天亮，是眼裡看得見你的未來，卻終於在一次次輪迴的失落裡，領悟到這天光原來是在心裡緩緩升起的太陽，讓我看見自己，那個給得起自己愛，也要得到愛的自己。

　　於是，這一次的自性照見的天亮，也就沒有落下的一天，當然，也就不必等下一個天亮了。

　　少，2008年六月我再度準備離開台灣，舊識們隨性地聚了一下，也算看淡我如常的來去。赴約當途中，我開車經過蜿蜒的行義路，黃昏霞飛出脫的指尖，輕撫著遠方的關渡平原，有一種氤氳的恬淡溫柔，原本一片綠意的稻田，都幸福地透著嬌羞的緋紅。

　　我喜歡這樣的看，這是一份投射的意欲，未果。

　　忽地，車上的廣播傳出郭靜的這首【下一個天亮】，當她用輕柔的聲線唱出這句：「用起伏的背影擋住哭泣的心，有些故事不必說給每個人聽…」，向來微顫、隱伏設防的心，就這麼被觸動了一下，淚水洩漏了許多自以為是的堅強，原來不過是身體濕度百分之百的臨界，像是積蓄了滿杯水的虛張聲勢，那隆起圓鼓鼓的介面，是如此違逆真實的，一下子就氾溢了出來。

　　的確，愛戀你的故事，在主流的愛情故事裡，幾乎難以說出口的。

　　在異性戀沙文主義作為強勢樣板的社會裡，當一位女異性戀者戀上了男同志，這樣的故事只被允許以荒謬鬧劇草草結束，就像是在傳統才子佳人小團圓的連續劇裡，突然莫名其妙地插播了一則倒錯的廣告，即便只是一秒，觀眾變都要失去耐性地叫囂或者喊罵了起來。

　　少，我愛戀你的故事，確實是不符合主流價值期待的，不熟識的人閒聊起諸如此類的戀情，總是以女方倒楣來定調，或者藉機貶損同志一番，暗諷末世性別錯亂當道。於是，我只是噤若寒蟬地聽著，卻也不禁對號入座起他們嘴裡的受害者的角色而無力了起來。即便我們熟識的朋友，在幾年之後也從同情轉為責備，認為我太耽溺，對於這樣無望的戀情，是早該認賠出清的，「愛上了男同志，你以為自己還能怎樣呢？」

　　漸漸的，我的無聲成為一種絕緣的封膜，與世無關地獨自窒息著。

　　窒，息。

　　當窒息到幾乎滅絕的前一秒，本能的吸了一口氣，這便是困局的出路。如同圍棋裡的那顆棋子，有了氣的口，就有了路。

　　少，這幾年當我願意溫柔地碰觸自己的毎一吋傷時，我才慢慢地體會到，真正的痛已經不是對你的欲愛不能，或者是求不得七世夫妻的苦，更貼近真實的說法，那是在主流價值壓抑下，讓我說不出口的故事。

　　我愛你，在每一個日出與日落裡相續，也在每一個輪迴轉世裡生死，那是恆轉如瀑流的貪瞋癡，是無法抽刀斷水的現在進行式。於是，說不出的故事便像竄溢氾濫的洪水，向裡在我心裡肆虐，最終化成漫漫無禁長夜裡的濕濡，卻遺，枕行淚。

　　人，從來都不是問題，只是人如何看待問題，便成了療癒的關鍵；故事，也沒有所謂的固著宿命，端看人們願意溫柔貼近自己，並看見閃亮，重說出屬於自己的真實版本。

　　少，這幾年我讓自己用後現代心理學來進行療癒，以及用敘事理論成為別人的幫助，在陪伴個案重說自己的生命故事裡，也同時允許自己勇敢地出最貼近自己的故事，並且以帶著眼淚的笑，願意活出自己口中的故事。

　　是的，我愛戀你的故事，的確是以《看見愛，學習去愛》來定調的。

　　不管愛戀上你已幽冥相尋了恆河沙數的劫世，也不論你終究以背影來回應我的望眼成穿，但你的確是成全了我去修習這門關於愛的功課：知道什麼是愛？而又該如何去愛？

　　少，這便是我開始訴說的故事。

　　愛戀你的，與你的性取向無關，也跟我的宿命無妨，我只是在你善意的成全裡，了知愛的意義，以及本真、熱情地去實踐愛。

　　能用這樣的定調來訴說我對你的愛戀故事，這讓我很有力氣的感覺。

　　近日，突然在心底哼唱起這首歌，我在百度上搜尋了一下，一遍又一遍地，三年後的我已經不像當年的聽，就在開始的第一句就讓自己跌倒哭泣，賴癱地無力著，相反的，現在的我更能被這句歌詞觸動：「等下一個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嗎？我喜歡我飛舞的頭髮，和飄著雨還是眺望的眼光。」

　　歌詞裡，女孩在人世脫落之後，終於愛上了男孩當年眼眸注視轉瞬間，閃逝的那記屬於她自己的勇敢向陽身影，她決定在心裡要回那身影，然後在蒼涼人世裡，靜定地顯影出那個能成為自己的自己。

　　少，我知道愛戀你一場，最究竟的獲得，是在你帶著溫度的注視裡，我看見了那個既脆弱又願意在愛的功課裡勇敢成就的自己，即便在人間最殘酷的欲愛不能失落裡，我還是眼光向著自性的天明，在微笑裡轉化了俗世裡有漏的遺憾。

　　少，我愛你，但我更愛你深情眼眸中，我能成為自己的未來身影，而這便成了我此生無終的追尋，只因為你預言了美好的我，那是在脆弱裡勇敢的我。

　　「用簡單的言語解開超載的心，有些情緒是該說給懂的人聽…」

　　敘事治療或者“自”療，就僅僅是允許自己說出故事那麼簡單，當我解構了主流價值對男女情愛的束縛，幽幽地說出，便成了一種釋放與療癒。

　　今年暑假回台灣，叫我敘事理論的志建老師，建議我將這段對你的愛戀故事寫出，他說這就是敘事療癒的實例，並且等著為我寫序。我靦腆地笑著，有些不確定，但是又間或著一份等待被見證的欣喜，的確，當替代故事被說出的當下，被人聽見與見證，便成為下一階段活出新版本故事的應援能量，我很樂意自己能夠成為敘事療癒的鮮活範例。

　　少，我決定開始動筆了，就在虛擬世界寫給你八百多封私秘書信之後，我很願意以熱情書寫，把自己當成敘事治療的生鮮個案，本然的說出愛戀你的也同時成就我的故事，以此相續對你累劫以來的愛，也祈願止息後的相忘，一如若只如初見之前的靈動，那便是真空裡的妙有了。

　　以此迴向，你千年凝視的淚。

　　少，只是想告訴你，唱著這首歌時，我還是會哭，只是那是喜極而泣的樂，而寫著故事時，偶而也會心上揪痛了一下，不過那是以現在溫柔的我，去心疼過去的自己。

　　我喜歡這樣笑著流淚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