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哭
少,夢,見。
夢裡,看見了自己,向著你的一切。
夢裡,好似在東南亞的小城鎮裡觀光,盡是木製架高的空中迴廊,感覺到風動,絲絲涼意,臉頰上有些搔癢。
我拿著照相機,卻逆向著光觀人群走,有些窒礙與碰撞。
為了找你!
心急如焚,怎麼也找不到你,全身緊繃,都冒出了一身黏膩的汗,腦中卻是佔滿了你的畫面,催逼著我得立即看見你。
少,那空中迴廊彷彿天梯,是怎麼也走不完的艱辛,我感覺腳底都沁著血絲,人都勞損了,只是忍著哭,就怕淚水是最後的出清,自己就要崩潰了。
我找不到你!
少,你到底在哪裡呢?
終於,在影像展示館前我看見遠處的你,一身熟悉的白T恤,剛好轉過身來,但卻是默然的一張臉,是你沒認出我來嗎?或者,你在等待著另外一個人?
沒有太多遲疑,我跑向了你,早已不管那腳上的磨損與疼痛。
我站在你面前,一直叫著你的名字,然而你卻像聽不見似的,定睛地看著我。
我實在受不了這般煎熬,相見卻不相識,再也忍不住地坐在迴廊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就只是死命地哭著,彷彿要將最後幽怨的氣力都給哭逼出來。
少,你只是看著我,一句話都沒說。
我哭著,你看著。
一開始,我的哭泣淚水,還是有所等待的,希望喚醒你眼裡熟悉的依戀與疼惜,然而,你總是木然的,就僅僅是看著,什麼都沒有。
漸漸地,我的哭轉回了我自己,彷彿是潛進心裡頭的哭泣,不再是你面前的作態與要求些什麼,卻只是單純地嚎哭與淚水,那樣的哭才是暢快、無所顧忌,就連一點心思也沒有。
哭,就只是哭著。
狠狠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等後來一晃神,僅剩有些抖動的肩膀,洩漏著上一秒宣洩的用力。
少,你的注視依然,熟悉與陌生之間,恆定不變的。
然而,我卻不同了。
止住了哭,我抬起頭望著你,看向你的默然瞳孔裡,像穿越了好幾千萬年般的空洞。
人間百千萬劫,不過瞳眸方寸,一瞬。
少,我像懂了似的,看著你的眼竟是若如初見的素樸,嬰兒般的,沒有過去、現在與未來,就只是每一個無法複製的當下。
人生若只如初見。
或許,就是這味兒了。納蘭性德最後一息游絲裡,或許盼得也是如此。
夢,醒了。
上海白茫一片,霧鎖。
然而,我卻淡淡地清楚著。
少,我的痛苦是與你無關的。
過去,或者百千萬劫以來,我總是用自己的痛苦,來對你作情感勒索,試圖讓你愧疚、自責,乃至套了我的情感牢籠。
你,有時或許心軟,有時真的中計,然而,這世你卻清明地選擇了走開,就像在夢裡的你,木然無語地看著我,繼續使著弱者的詭計,任由我出乖露醜到無計可施。
少,你是對的。
你不再作為,只是放手讓我自己成全這一切。
所謂的痛苦,終是最私密的,我得自己向心裡走去,像走在一個人的朝聖路上,這是沒人可以陪伴或替代的。
少,我是得在一手建構的痛苦圍城裡,走出,然後回望,看自己己親手造作出來的一切,也作為人生此行的標記。
少,是這樣的。
愛你的痛是與你無關的,卻也涵容在你最悲心的祝福裡。
懂得,或許是迴向你的唯一慈悲。
少,這一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