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5-30 11:30:31品瑜
閱府
少,近日的旅行偏執成一種窩居狀態,像是寄居蟹一般的,在殼與殼之間閃躲著,或者自我遊戲著。
四十歲生日那天,我來到蘇州過了兩天一夜,卻只來回地在平江路上走著,仿若那是一輩子長長的路。
路,總有坑凹處,而我就陷在那家叫【閱府】的小書吧,超過十小時的蹲踞著。
平江路上的個性小店,以及後現代的咖啡館、茶館,櫛比鱗次地反差著對岸民居的太平生活,清楚地彰顯著觀光化的討好性格,倒是這家【閱府】不彰顯些什麼混搭新潮流,或者是徹底仿古的媚俗,倒是簡明乾淨的幾座書架,幾張桌椅,大辣辣地表明愛書則來,姿態是隨意順人的。
這反倒符合我的實用主義,就只是為了看書,絕不故作後現代的高姿態優雅。
原先,我是過門而不入的,本想走去蘇州博物館,在紫藤樹下慢慢歇息,但是就這麼腳步掠過,看見【閱府】門口的黑瓦白牆上,有著竹影的心頭抹影,素麗的女主人只是在午后驕陽下拍拍那抱枕,陽光琉璃中揚起了一陣金沙,煞是好看地惹得我放緩了腳步。
我只是不確定地瞧著,女主人與我短暫地眼神交會,沒有過於熾熱的討好,但也沒有發著寒氣的回絕,就只是靜自地走回書吧裡,留下的一片空白,彷彿只叫我隨著自由心智填空。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反正也是安靜日子裡的一天。
我發愣地,覺得女主人的背影,寫了就是如此隨心所願的訊息。
我本是慣性的向著蘇州博物館的方向走了幾步,念頭在要與不要的兩端來回彈跳,玩得興致大好,反而冷落了我腳上獨立門戶的意圖。
腳,是反轉地走了回來,就連念頭還沒來得及回神,從一片亮晃晃的日麗,蛇般地鑽進書吧的涼蔭裡,瞬間有了適得其所的歡意。
書吧無人,倒是滿牆的書籍直挺挺地笑著,竟得有些讓我得出聲表態似的,但還沒來得及細想,那蹲在作業台的女主人忽然站起身來,與我照見了,卻也只是笑著。
那種感覺是一份輕鬆,好像在說:來與不來不過是個日常決定罷了!
我自己翻看茶單,點了壺柚香蜜汁,不貪戀書吧中的軟癱的、艷色的沙發,倒是快步越過柴門,逕自走進那小小的院落。
只是訝異,原來水鄉人家可以有這方包圍的院落,像是處處小心的日式庭院,深牆地包藏著一顆慧心。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二樓翻過窗台的小片天空,也是給我一種包覆著的安心。
我走了進去,看見這張溫馨貼示,淨是笑,反覆地咀嚼著,滿臉淡定地誠實著店裡服務的良莠不齊,全視股東的不同與心情而異,來者可得放下被人承歡寵溺的妄想,全然關注著自己與書之間的可能。
至於院落裡的那張搖椅兼搖床,還自動附加了人工鬧鐘的功能,這倒是意料之外的舒心,有點黃粱一夢不致跌落化外太遠的現實提醒。
我笑得很是放肆,惹得女主人也樂了起來,我直說這貼士寫得真是搔癢了心,女主人倒也不客氣地接受了我的讚美,直白地認了自己的傑作。
女主人拿來抱枕與一席薄被,暗示我眼前搖床甚是樂事,我倒也毫不作態地脫了鞋,一股鑽進那晃蕩著的誘惑裡。
少,原來自在是需要被誘發的,一點點的搔癢就能讓我像貓咪被人摸到癢處地翻肚仰躺了起來,閉著眼睛,臉上的曲線都像化了的冰淇淋,柔柔軟軟地甜膩,嘴裡咕嚕聲漸遠地沉沉睡去。
初夏微風,我真的是睡了,過去。
那床輕被護著我容易發寒的肚脊,而抱枕則是撐持著我夢裡太多的想,不致碰磕到地。
醒來,就這麼天地於我何有哉地賴著,拿起了豐子愷的【佛無靈】地跳接看著,到最後竟也整本看完,接續著王蕙玲的【謝謝你曾經愛過我】。
從正午到薄暮,直至再也無法看見字影晃動的夜晚,那一方的院落就只招待我這麼一位客人,成本莫計地成全了我生日的一點點驕縱,並圓滿了我告別童年那一方臭皮匠角落的孤獨安心。
只是這四十歲的角落,是極其豪華版的,有溫潤的飲,還有晃蕩的搖,以及我順遂己意的蠻。
臨走之前,在訪客留言簿上寫下了嬌蠻之後的大好心情,付了錢,準備走回夜宿的青年之家。
才跨出書吧的門檻,女主人追了出來,輕輕柔柔地說著:生日快樂。
我回頭,笑了。
喜愛這突如其來的祝福,甚過種種預謀了太久的、制式的喧囂生日快樂歌,一如你當年陪伴我吃飯,開車送我回家之後,只在我開門轉身離去前,掛在虛空中如風鈴般輕靈地說著:生日快樂。
少,總是在生活許多閃逝的幸福裡,想起你曾經的溫柔,在我心裡如波地盪漾著,粼粼地讓我的人都亮麗了起來。
四十歲生日的午后,我在【閱府】裡孤獨地幸福著。
少,這一切對己的溫柔,都是你給我的引動,原來幸福可以是這樣給出去的,自我成全地無所求了。
這讓我想起了你,依然是溫潤著眼裡的成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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