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5-04 14:15:25品瑜

月輝色的髮



  少,那一夜我獨自在黃浦江邊聽蕭。

  吹簫人是南國故鄉來的風塵僕僕,他手裡的那管蕭是薰風裡的空竹寂寂,至於被勾召的懷思也是暖的,有你汗濕的溫度,潮潮的。

  我閉目聽聞著,那遮蔽的黑裡,讓聽成為絕滅前的最後一絲繾綣。
  
  那蕭聲如霧,緲緲地罩了上來,頭紗一般地拂面,撩撥的是沉落心底最深處的想。卻也似催眠,或者觀落陰的那塊遮掩布,漸漸地那一身粗重開始支解。

  那明迷裡頭的看,我坐在臨水的一方涼亭裡,垂首倚在美人靠上,低低地看著池塘裡的月,淡定,懷想著。

  天上的月,看著我。

  我的坐,成了永世的姿態,月成為唯一的挪移。
  
  那月色銀白,添冷。

  夜深人靜裡,更透著那微沁著的寒,逼人。

  然而,我也只是俯靠坐著,不移,如心的止水。

  漸漸,那銀白的月輝嫋娜地拂在我的面容上,輕忽忽的,亦冷,乃至周遍全身,我像是被急速冷凍了般,連最壓抑的想都呵成了薄冰。

  速凍,保鮮地隔了一層冷。

  那原先不動的姿態,多了一點點封存的嘆。

  只是,月還是輕步挪移著。

  向西天行去,那罩著一身的銀白,漸次退去,還原本然的黑,然後透著一點點光,遠方的。

  只是,我那一頭烏黑卻變成了銀白,神祕地閃著月輝,是唯一沒退去的寒。

  少,我一念竟灰白了頭。

  只是,還是青春容顏地無謂著,依然是凝視塘裡的月色,夜風一來,散成一面扇,銀白色的,映在塘底,像花火墜落前的一秒。

  少,那簫聲霧裡的容顏,冷寂了的。

  也好。

  人世的另一種可能,在聽覺裡重生。

  青春華美,也可以是銀白色的冷,閃著鋒芒般的光。

  簫聲歇止,我回到了那華麗的水晶燈下,是黃浦灘頭的喧嘩。

  我,眼見為實的仍舊是滿頭烏黑,但我知道的,生命的一種玄祕的冷,是沉澱在我的髮絲上,月輝的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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