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因爸爸出外工作

媽媽一個人照顧不來，家中三個小孩

只好把夾在中間的我，遠送給親戚家寄養

直到五歲才接回家

初回到家

我對眼前的人感到陌生

跟姐姐弟弟吵架

我不知道該如何進入他們的城堡？

姐姐的芭比永遠如此美麗

弟弟的汽車總是神奇而拉風

而我從親戚家帶回來的布娃娃

顯得格外破舊

我既不喜歡玩它，又不願丟棄它

如同對新環境的認同矛盾

我明知道這才是我的家

但不知道該怎樣融入這個家？

所以甚至不想承認這一切

不會表達我的焦慮

卻開始在行為上出現問題

我成了母親眼中最缺管教的孩子

挑食、睡不好、愛哭、動不動失禁、言行失序

母親覺得親戚沒教好我

每每責罰我時

總是氣到掉淚，總是跟爸爸吵架

母親是覺得對我愧欠

所以她要加倍努力教好我

對我特別嚴格

父親也覺得對我愧欠

所以他要加倍寵愛我

每每我犯錯，他總是先責罰姐姐和弟弟

在姐姐弟弟之間

我是最尷尬的存在

小小的我

當然是喜歡爸爸的

他的疼愛，讓我不懷疑他對我的愛

而我的母親

成了我小時候最害怕的人

為了不讓母親罵

我只好乖乖把碗中的飯菜吃完

把牛奶一口氣喝下

晚餐時候不發呆不亂說話

專心吃飯

我的體格，在小時候就打下良好的營養根基

為了不讓母親打

夜晚睡覺時乖乖把棉被裹好

睡前聽話去上廁所

我不再常常感冒，也不再找麻煩了

母親是個十分精明之人

我只要一說謊

完全逃不過她的明察秋毫

因此被識破而被狠狠打過

從此養成我不說謊的習慣

我從很小就明白了

說謊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

可是小時候的我

雖然行為上臣服於母親

但心裡總是含恨

我害怕跟她獨處

她如果要牽我手過馬路

我背脊都會冒出冷汗

念國小時

我被同學霸凌

母親知道了，問我事情始末之後

一時氣不過，竟直接到學校來

她嚴厲的言論

讓那名小惡霸，從此不敢欺負我

應該說，他從此改邪歸正

不敢欺負所有人

這就是我的嚴母

我的童年很少笑容

不能明白母親對我的苦心

生活對我而言，是一連串的訓練，和改變

我始終在找，找心目中「媽媽」的形象

書上都說媽媽對孩子的愛很深很深

我便一直尋找

我媽媽愛我的，證明。

或者說，痕跡。

「愛」不輕易說出口

更何況是一位嚴厲的母親？

我一方面戒慎恐懼，不犯她的規矩

一方面試著詮釋解讀她跟我的種種互動

試著尋找.....

這是愛嗎？這是愛嗎？

媽，你愛我嗎？

但是，我似乎找不到有力的證據。

直到有一年我生了病

母親帶我去診所打針

也許是藥效太重或是我的身體太虛弱

在走回家的路上，我開始意識模糊

「媽 .....」

依稀記得我雙腿一軟，眼前全黑，也聽不見了

只能感覺到

母親用她有力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

微微顫抖中，掌心都滲汗了....

在意識完全喪失前，

我告訴自己：

「找到了。」

那個事件

成了我童年的分水嶺

現在想來

覺得童年的自己很可笑

「愛」要如何證明？

它如空氣一般，在我身邊流動

只要用心體會，它隨時都在

我感謝上天，感謝我母親

讓我的童年

是一趟尋愛之旅，也可說是一道「愛的證明題」

感恩天地，用如此溫柔的方式

告訴我，愛無需證明

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