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2-17 13:18:24★♀~雪幻羽兒♀★

有個女孩叫Feeling(十九)作者:藤井樹

我後來一直在想,為什麼我會為了她留在高雄三天?

這個她是指昭儀。


其實,那三天是怎麼過的,我大概已經忘了,隱約記得的是,昭儀在那三天裡,給

了我很多的快樂。


她是個簡單大方的女孩子,沒有相當亮麗的外表,但卻會讓人對她的清秀有一種熟

悉感,像極了隔壁陪你一起長大的女孩子,玩辦家家酒時,你扮爸爸,她就扮媽媽

,你是醫生,她就是護士,你是王子,她就是公主。


她看起來粗神經,其實很纖細,給人像是男孩子味道,卻有著很溫柔的個性。許多

事情在你還沒有想到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完了,當你覺得奇怪的時候,她也不會告

訴你,其實那些她為你而努力的成果。



把記憶從已被塵封的那一部份挖出來,我赫然發現,有一種人是可以很安靜的等待

,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看著你,心裡冀望著你的每一個下一步,可以稍稍轉向他

所在的方向,而他早已經準備好,把他所有最美好的事物都給你。



昭儀就是這樣對我的。




直到1998年,跟昭儀認識了整整四年的時間,除了寄給她的卡片之外,我從不曾主

動跟她聯絡過。


她向我要我家電話,我給她,但她幾乎沒有打過。


她主動在卡片裡寫上了她在新竹的電話,我也從沒有打去過。我們之間的連絡方式

,是每年固定的那幾張賀節問候卡片。


這似乎變成了一種既定的模式。



每年都有兩個情人節,我都會收到她寄來的情人節卡片,時間總是會在二月十四日

當天,以及農曆七月七日的七夕。


一個男孩子在情人節會固定收到一個女孩子的卡片,我不知道會在兩個人之間起什

麼樣的化學作用,但在我跟昭儀身上,這就像是兩個不會起反應的化學式,我不會

因為她寄情人節卡片來而想太多,她也不會因為寄情人節卡片來給我而多給我什麼




我可以看到她在卡片上寫下的字句裡的關心,但卻看不到她那些字句裡隱藏著的愛

情。


可能是我笨吧!但也可能是我心裡已經有個人。




子雲對我說,如果昭儀每年在固定的時間裡也寄同樣的東西給他,那我確實不需要

想太多。偏偏,只有我一個人收到她的米色信封,裡面裝著彩色卡片。


當然,不只是情人節而已,耶誕節與過年也不例外,偶爾還會在端午節,中秋節寄

來卡片,問候我是不是已經吃了粽子?或是又跟子雲買了鞭炮到處放?



我曾經在卡片中向她提到,我跟她像是一直面對面的兩座山谷,每年除了情人節,

耶誕節,年節之外,其他的時間,谷間都瀰漫著濃濃的山嵐,而山嵐使得我們一直

看不清楚對方,所以卡片變成了芭蕉扇,只是這把芭蕉扇搧的不是火燄山的火,而

是我與昭儀之間的山嵐。










1999年,農曆年前,好冷。

子雲打來電話說,台中冷到讓他想自殺。天生怕冷的他,一天到晚躲在被窩裡不想

出門,買了一大堆泡麵果腹。為了一堆畢業報告,他辭掉了兩個家教工作,同時,

也被他在一起將近兩年的女朋友給甩了。


我問他為什麼會被甩?他都會擺出一副不提也罷的表情,然後點上一根煙說:


﹝改天再告訴你,有機會一定告訴你,那講起來太長了。﹞





Feeling也從台北寄來一封信,信上提說她雖然已經在台北待了三年多,但還是非常

不習慣台北的溼冷,冬天一到,一早出門上班簡直是一種酷刑。




『祥溥:

你沒有在台北住過,你不知道這裡的冬天像什麼。

我覺得好奇怪,但又應該用神奇來形容。


台北與高雄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很近,同在一個台灣島上,相隔也大概是三百

多公里的距離而已,一個冬天一來,兩個城市的溫差為什麼這麼大?


是不是我太習慣高雄的關係?我總會在早晨一個人縮著脖子,披著外套,搓著雙

手,快步跑進浴室裡梳洗的時候,想起三年半前在高雄的日子,那家鄉的溫度是

怎麼溫暖著我的。


轉眼間,來到台北也已經三年半了,雖然也算時常回高雄,但每次要搭火車離開

高雄的時候,我總會希望來一場暴風雨,或是來個颱風,把鐵路吹斷,下大雨把

鐵橋淹沒,那麼我就可以在高雄多待一會兒,我就可以不必在意火車時刻表上被

規定出來的班車時刻,我得提早到火車站買票。我也可以不必在意票上的時間,

是怎麼樣催促著我跑過月台地下道的。



在高雄的你,好嗎?

每次在台北接到你的信,就好像看到一個朋友遠道從高雄跑來看我一樣的親切,

信裡,你把高雄的氣息寄過來了,可惜的是,你沒辦法把高雄一塊兒寄過來給我




你知道嗎?在深夜提筆寫信給你,感覺像是一個人在深山裡漫步,我可以一路吱

吱喳喳,東扯西落的不停說話,即使沒有人陪我走,我還是會感覺到,你一直在

聽,一直在聽,一直在聽,我一個人在冰冷台北的孤單....


因為你就是那一座深山,真的!你像是一座山,一座懿靜的山。



不知道我說這些你懂不懂,算了,那不重要!告訴你唷!我已經決定,我要找個

好時機辭去我的工作,因為我想念書,我要繼續念書。離開了書本這東西已經三

年多了,還不知道自己的腦袋是不是退化了呢!


明年,你要來陪考嗎?

快過年囉!我先祝你新年快樂唷!

                             Feeling
                             1999/01/16
                                  』





每次我收到她的信,我除了高興之外,感覺還會分出一些地方留給悲傷。


我不知道我在悲傷什麼,但那悲傷的感覺好明顯,好像一個你深愛的人,在你的手

臂上留下咬痕,你會因為看見咬痕而想到他,卻也同時想起了他在你手上留下咬痕

,是因為你將很難再見到他。








『你是半屏山。』

一天, 我跟昭儀在大西洋冰城吃著彎豆冰,她突然這麼告訴我。


「啥?什麼半屏山?」

『我說,你是半屏山。』

「我聽不懂。」

『你知道半屏山吧!』

「知道。」

『你就像半屏山。』

「為什麼?」

『你給我的感覺就像半屏山。總讓人覺得明明你就是一座山,為什麼就只有半屏?

讓人拼命想要去挖湊出另外的半屏,但努力到最後才發現,你並不是故意只給人

一半的,而是你真的只有那一半。』

「我什麼給妳一半而已?」

『你不會知道的。』

「無聊,妳不說我怎麼知道什麼另外一半?」

『你知道什麼是另一半,只是你還沒想到要給。』


她繼續吃她的彎豆冰,一副「好話說盡」的樣子。



當然,我是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為了給她面子,我故意「喔」了幾聲。

但她這番話耐人尋味,我左思右想了幾天,還是沒有辦法了解她的真意。雖然那次

吃冰,我並沒有只付一半的錢。




後來,當我一個人站在船的前甲上抽著煙,看著幾乎像是一面鏡子的海平面,與

那比平時還要大兩倍的月亮時,我把Feeling的「深山論」還有昭儀的「半屏山論

」拿出來努力的想了一次。



好,子雲說對了。是我笨,我還是不要想比較好一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