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最後的邀請.父予子的告別禮物
作者:帝奇亞諾.坦尚尼、傅爾科.坦尚尼
譯者:薛文瑜
出版社:時周
出版日期:2009/03/06
內容介紹
當生命只剩最後三個月,帝奇亞諾‧坦尚尼邀請平時難得一會的兒子前來相聚相談,一同踏上他這段最後的人生旅程,過程中有笑也有淚,最後由兒子記錄成書――《最後的邀請》。它既論個人與世界、過去與未來,又談工作與親情、生與死、愛與捨;看人類那麼努力卻又荒謬、世事那麼規律卻又無常,同時,看一個生命有如風中殘燭的父親,如何因為愛而盡力為兒女留下三個月的生命,又如何捨得放下這份愛,堅定地踏上他的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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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年輕人
今天風和日麗,我們坐在槭樹下的沙發上,周遭有兩隻鴨子呱呱叫。牠們是院子裡的新客,正小心翼翼地在庭院裡偵察地形。這段日子以來,小貓成長茁壯,而為了證明自己的強壯,牠滿場追著小鴨跑。但我們在庭院聊天的聲音給牠們一種安全感,所以鴨子還是往我們身邊靠。
傅爾科:好,你來打開話題嗎?
帝奇亞諾:不!否則我馬上就走。
我笑了。
傅爾科:拜託,走去哪裡啊!
好吧,老爸,我常會問老人家的問題是:在漫長人生的終點,看盡一切世事後,我們學到了什麼?
帝奇亞諾:我親愛的傅爾科,這個陷阱題我等很久了。這是個年輕人會問老年人的典型問題:「你們到底教了我們什麼?」好多年前,我就已經輕鬆破解這個問題,因為我已把一生中唯一的信念傳授給你,有朝一日或許你能派上用場。那是我在面對赤柬游擊隊時學來的:「有人用槍指著你時,就對他微笑!」這句話在柬埔寨救了我一命,後來當我們父子尋找山下寶藏時,它也幫助我們擺脫困境。
當然,風趣的話或許可以用來化解危機,但是想正經八百地回答這個問題就沒那麼容易了。甘地說過:「我的人生就是我的中心思想。」然而,有多少人能夠這樣宣稱?寥寥無幾。我寧死也不敢這麼說。不過,對於我人生的意義,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問我,我最後留下了什麼,那麼我會說:一本書。一本也許可以幫助某些人更能面對世界、享受人生,並能認清自己只是滄海一粟的書(就像我現在強烈感受到的)。另外,我也在某些人──例如你和莎斯琪亞──心中留下回憶。我不是那種會和你們哈癢、一起去游泳或踢足球的父親,對我來說,重要的是在你們心中撒下回憶的種子,傳授經驗、氣味,以及什麼是美感、偉人等概念。這些在人生旅途中,對你們都會有幫助,所以我常常帶你們四處跑。在父親的角色上,除了在你們心中撒下回憶的種子,我對自己別無要求。
傅爾科:那麼你對我們有什麼期待呢?
帝奇亞諾:父親的期待可能會是孩子沉重的負擔,而我們應該讓孩子自由發展。現在我雖然連吹灰之力都沒有,但是我心裡有數,身為父親,我的盛名給你們帶來多大的陰影。老天,我身高一八六,永遠穿著白上衣挺身而出、堅守崗位,而且個性開朗、幽默風趣又妙語如珠,這一切都讓你退縮了,對不對?我的行事作風一定造成你很大的壓力。
但你也知道,我很快就得到結論:自己逕自為此傷透腦筋、在心理分析的論點上反覆推敲也沒用。換成我是個懦夫、膽小鬼或一事無成的人,你以後也會抱怨:「爸爸真是個懦夫,什麼也沒教我們。他絕不會是我的榜樣!」相反地,像我這樣強勢又嚴格的父親,你們可能會說:「我的老天,他快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過,「我是我,你是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你要自己找方法來排解。你有個支配性格的父親?很好,看看你是怎麼應對的,而且你也發展出自己的策略了,不是嗎?偶爾也會給我顏色瞧瞧……天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我在中國買了一張漂亮的地毯,那張小小的黃色西藏地毯,我真的非常喜歡。我把它洗好、掛著晾乾,稍後不知為了什麼事我痛罵你一頓,五分鐘後,我就看見你拉著那張地毯穿過房間,最後把它丟出窗外!
我們大笑起來。
傅爾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應對方式嘛!
帝奇亞諾:如果你問我,身為父親,我對你和莎斯琪亞抱有的期許,相信我,今天我可以誠實地說:我對你們沒有特別的期待。我沒有律師事務所,不會希望你們讀法律;我也不是醫生,不會希望你們有朝一日能繼承我的診所。有時你可能會覺得我想逼你當記者,但事實不是這樣的。沒有人生來就是為了成為記者、工程師或電車駕駛;人們會做這些事,只是想讓生活過得舒服些。而對我來說,做記者這一行是如魚得水。
如果我問自己對你有什麼期望,答案非常簡單:我要你自由[x1] 。這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而且我找到一個偏執、單純的──該怎麼說呢──非常大男人的標準來要求你……我有種感覺,你身為我的兒子、身為男人,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卻不可能幸福快樂,因為自由和幸福不會同時發生。莎斯琪亞就不同了。她在許多方面和我非常相似,例如她的謹慎周到和責任感等,我希望她能幸福,因為我知道她絕不可能自由,一個有孩子要照顧的已婚婦女,沒辦法擁有像我現在這樣或你最後也能達到的自由。這些就是我對你們唯一的期待。至於我讓你們學的事物或選讀的科系,有些也付出昂貴的或不必要的代價,但這些作為的主要目的不是要你們找到好工作,而是要教育你們。
拿莎斯琪亞在劍橋畢業考結束的慶功宴為例。那時候音樂學院畢業典禮剛結束,午後有溫煦陽光照耀著,我們站在美麗的草坪上和她的同學閒聊。當時聽到的話讓我氣憤極了,也證明了我們那一代的反常。她的同學中,居然沒有一個人想當老師,沒有人想啟發下一代對歷史與文學的熱情,或是到廷巴克圖教非洲小朋友學英文。他們都想進金融界,這對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傅爾科,你想想,我只不過早三十年讀大學,而我們那一代沒有人想進銀行工作;有些人去奧利維蒂工作,是因為缺錢。但現在的學生,在充滿歷史氣息的古建築中浸淫數年、探討深厚的人生哲理,只是為了之後能坐在電腦旁管理金錢流向──這對我來說,是一種褻瀆。
想過好日子,也未必要每天早上到辦公室、打開電腦追蹤某艘裝載水銀的貨船,而它本來正開往北韓,結果半途轉向駛往布吉納法索(Burkina Faso)──因為你用兩倍價格把它賣掉了。拜託,這是什麼生活啊!這也說明了當今許多年輕人的失敗:最聰明的人都在做諸如此類的事!
傅爾科:你是說,他們只想賺錢?
帝奇亞諾:他們用這種方式賺錢。你知道,如果有人長年研究古老文件,發現了所羅門王的金礦或十五、十六世紀沉沒的大帆船,並經過二十次潛水找到寶藏而致富,那麼,這筆財富是他應得的!這樣的致富方式有它美麗和冒險的一面。但是今天的年輕人是在五光十色的電腦世界中,不費吹灰之力就一再擴大自己的財富。
傅爾科:我們有個朋友賈修莫非常厲害,能不帶氧氣筒潛水。我還記得在他的畢業典禮上,你一直勸他去大海探索沉沒的西班牙古帆船。
帝奇亞諾:你還有另一個同學,他母親一定要他在米蘭當律師,對不對?我跟他說:「律師誰都能當,你還不如去學阿拉伯文。」我有種感覺,那個世界中有某些新事物值得好好研究一番。如果當時我還年輕的話,一定馬上這麼做。而且傅爾科,你得承認我有先見之明,當時有誰注意到回教徒?後來你的朋友真的去開羅攻讀阿拉伯語,現在成了外交官。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你決定了某一步後,就會一步接著一步往前走,所以關鍵在於,你的第一步方向正不正確,因為每一步都會引導著下一步,最後達成的就是真正遠大的目標。所以,好的開始是非常重要的。
對我來說,讓你們體驗不同事物是非常重要的。你還記得,大考結束後我送你什麼禮物嗎?到吳哥古蹟一個星期。我想帶你去見識隱藏在叢林中的廟宇,讓你了解人類的偉大。我們不需要導遊,但我們也雇用了柬埔寨新政府軍來保護我們不受土匪和地雷侵害。這是當時吳哥地區不安全的主因。在那裡,你為豎立在藤蔓中的佛像畫了兩幅很精細的水彩畫。當我們那天晚上回到飯店時,我們談起今天的年輕人,談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找不到工作,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不確定感。我還記得當時我說:「怎麼會?如果有人像你這麼會畫畫,他只要花點時間到吳哥窟去,好好畫出這些廟宇,就能把畫賣給香港遊客,這樣不就找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