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02:民生報熄燈
錯愕是有的,卻也覺得那是必然的結果,但是那與質報被爛報打敗的膚淺或自慰式解讀無關。
兩年半前,退出影劇版面的編輯工作時,我就己經很少再閱讀或參考民生報的內容了,已經淡忘了當年這份報紙和我曾經有過的「亦敵亦友」的競爭夥伴關係了。
媒體和人生一樣都是現實的。資訊豐沛,又有觀點的報紙,容易勝出,這是傳統媒體人都相信的簡單事實(雖然,如今的媒體人更相信只要圖片聳動,「血」、「肉」雙全的報紙更符合讀者的胃口),然而2006年相繼關門的《台灣日報》、《中央日報》和《民生報》是否符合了這項標準呢?,一份報紙的衰退真的是一夕之間發生的意外慘劇嗎?
1978年創刊的民生報,正是我讀大學的最後一年,當時大家對民生報的印像是很多的影劇、藝文和運動新聞,系上要做話劇公演時,都還可能爭取到一個小角落的訊息刊載,符合了那個年代「上報就很光榮」,「宣傳力量很大」的傳統觀點。
1985年我進入聯合報服務,民生報已經茁壯,隱然有僅次於聯合和中時的台灣第三大報的氣勢。
那時,聯合報的編輯部在聯合報第一大樓的四樓辦公,民生報的編輯部則在七樓,只有三層樓的距離,但是影劇、藝文和運動新聞的競爭上可是異常激烈。
每天,以姐妹報互稱的聯合報和民生報有交換稿單的習慣,各報各組的記者上班後就要填寫當日發稿單,供主管和編輯參考採用,稿單齊了,工友就會把聯合報影劇組的稿單與民生報影劇組的稿單交換。
一旦對方填寫的稿單上有值得注意的消息,「姐妹報」的長官和記者就會互相查問,該追就追,該補就補。然而,兩報如果都是一樣的內容,還有什麼意思?再加上,記者的成績就在於自己的獨家新聞多不多?精不精彩?獨家被破,成了兩家報紙都有的通稿,獎金沒了,考績也沒了,記者和主管都不甘心,於是就有了「獨家不填稿單」的單行法,防姐妹比防敵人更嚴(因為兩報其實同一個老闆,聯合有,民生沒有;或者民生有,聯合沒有,老闆只要唸上兩句,相關主管和記者的臉色都很難看)。
各懷鬼胎的結果就是稿單制度形同虛設,編輯美意敵不過人心現實。只好姐妹登山各自努力了。
聯合和民生的攻防戰還出現在採訪與寫作上。
記者採訪很辛苦,大家都怕漏新聞,發稿前都習慣互相照會一下通稿(連通稿都會漏的話,記者的下場就是滿頭包),一旦某人是大家都頭疼的獨家記者(動不動就有獨家消息見報),姐妹報的記者寧願與外敵合作,也要封鎖這位特立特行的姐妹,記者間的合縱連橫,直追戰國七雄的鈎心鬥角。
其次,一旦立場不同,觀點相異,那種鬥爭就更慘烈,常見的狀況是姐姐力捧某部電影,妹妹卻說那是部大爛片;或者,姐姐替某位藝人披金戴玉,妹妹卻是磨刀霍霍,一旦白紙黑字兩種刀法,外界自然就會忍不住問:「你們不是姐妹報嗎?怎麼會鬧這種笑話嗎?」這時就要有勞長官出面協調,不然,就看誰離老闆比較近,咬耳朵咬得比較方便,畢竟讓老闆下條子,定個調,才是最根本的解決之道。
那時的藝人最怕捲進兩報戰爭,左右為難,裡外不是人,都是屢見不鮮的結果。而且,通常某報的獨家新聞見報後,相關影人藝人一定立刻就會接獲其他記者的抗議電話,叫罵得最兇的一定就是姐妹報的記者。
多年下來,聯合報的影劇記者比較關切政策大事,民生報的影劇記者比較擅長藝人的風花雪月,反應著兩報的不同編輯方針,也因此聯合報記者的特稿寫得比較有力,民生報記者的人物特寫則是傳神有勁,各自打造了風格,即使小磨擦不斷,卻有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然而,聯合報系最大的問題是很認真捧老闆的馬屁,只要是與發行人有關的消息,不論剪彩、出席、接見,或者其他雞皮蒜皮事,一律都登照片,而且要刊登在最顯著的位置上,行之多年的馬屁文化,早已成為民生報的傳統,打開最後一天的民生報,還是處處可見王效蘭的風采,老闆看到自己的照片或許是開心的,然而讀者愛看嗎?天天看,不煩嗎?看了28年,還要再看嗎?難道沒有人對王效蘭說真話嗎?還是說了也沒用?
愛登王效蘭照片還是大事中的小事,做為一份標榜影劇或運動的專業報紙,民生報的專業性還是相當皮毛的,除了少數資深記者靠多年累積的見識和人脈寫下專欄文字外,民生報少有擲地有聲,讓人剪存的大作,所以,一旦蘋果日報以更花俏的文字與圖片挑戰民生報最擅長的風花雪月新聞時,民生報的優勢也就渙然散失了。
如今,這種惡質生態更以飛快的速度在摧殘著現存的媒體,就拿影展新聞來說好了,金馬獎的星光大道佔了最大版面,大家只關心明星花了多少錢穿了什麼樣的衣服,《父子》憑什麼打敗《如果.愛》?《父子》的導演譚家明連導演獎都不能獲得提名,他執導的作品何以能擊敗其他四位最佳導演呢?評審欠大家一個說法,但是除了中國時報因為前主管蔡國榮擔任了評審,而有了一點臨場感言的說明文字外,你看到了那家媒體在追問這個問題?長官要不要這則稿子是長官的事,問題在於記者想不想知道真相?有沒有能力問到真相?
一切就像如今的坎城、威尼斯和柏林影展,報社花了錢派記者去現場,不寫電影本身的消息,只管明星的雞毛蒜皮事,一切只因為有的媒體就是不寫電影,只寫花絮,為了生存,大家只好比爛……問題是,現在的線上記者真的想積極充電,想要對電影如數家珍嗎?真的有看懂電影的功力嗎?不寫,是長官指示?還是藏拙又順水推舟的藉口呢?
我還在線上工作當電影記者時,每天早上必定要看民生報,了解那個時候前輩記者的努力與人脈經營,所有的疏漏都是逼我再度充電與衝刺的動源,後來,即使閱報時的笑容多過緊張汗水,我也不忘提醒自己新聞戰是每天重新開始的,不能驕,不能傲,繼續跑新聞去!
我的青春過去了,民生報也落幕了。歷史在記憶的長巷中,悄悄熄了一盞燈。
確實, 在當天的一股離情依依之中. 少有人去探究”民生報越來越不好看”的問題, 也許大多數媒體都面對同樣的困境或窘況吧? 反求諸己, 藍sir那幾個看到金馬獎時的”提問”以及那種追根究底的態度, 都是還在這個圈子的我應該要時時複習的.
不是拍馬屁, 常在這裡感覺到在這一行裡還是有高深學問, 還是有典範, 就會覺得自己還年輕著呢, 呵呵.
民生報是毀在誰手裡?別學政客說是大環境 !
把民生報帶向墳墓的這群領導班子,包括總編輯、總經理、副總、主任,怎麼可以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一句道歉都沒有?一切失敗推給他人,一句‘階段性任務完成’就帶過,這和當年蔣介石帶領的國民黨被共產黨打垮後逃到台灣,卻將逃亡美化成‘轉進’一詞如出一轍。
遜帝溥儀躲在紫禁城內,不知民心、不知變天,一味對著遺臣、太監頤指氣使、妄自尊大,便是今天民生報寫照。
一群只識鬥爭、只懂抱老闆大腿、不學無術的領導班子,把民生報逐年帶向痴呆狀態的主管,竟然可以不必為搞垮民生報負責,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平日主導、取捨新聞走向的一級主管、領導班子(編輯、記者只能聴命執行),搞到閱報率嚴重下滑,卻可以不必負責,而由基層記者編輯美編以失去工作權為這他們揹黑鍋、擦屁股,民生報之亡其來有自。
最離譜的是,有一名老總,在他手上裁掉一缸子為他拚過命的老同仁,理由是民生報人員過剩,之後卻又將自己的孩子弄進編輯部,安插一佪職位,這叫被幹掉、一家子喝西北風的員工做何感想,唉!敢死的拿去呷!不要臉的真的勝過不要命的。
換了個老大後變本加厲,這次民生報停刊,如出一轍,留官去兵,全部留下‘老大的人’(屆齡屆資退休者例外),簡直是一個黑道幫會的翻版,這批高官,危害完民生報後,是不是還要轉任聯合報繼續肆虐?令人擔心。
骯髒的領袖,令人作噁(洗過衣服的人都知道,領子與袖子最髒)。
中時晚報停刊時,陳國祥等一級主管還裝模作樣的一字排開,向全體失去工作權的員工鞠躬道歉,聲稱因自己領導無方而使同仁失業;可我們偉大的領導班子卻是好官我自為之,一個個龜縮,彷彿一切事不關己,都是大環境的錯,這就是民生報的文化啊!
將帥既無能、學識低、又沒種,連象徵性、裝模作樣的負責舉動都不敢做,民生報會亡,不是沒道理。對於愛報的我們,只能痛心;對於失業的我們,只能飲恨。
‘費奧莉納’因領導的‘惠普科技’業績下滑而下台,所謂的CEO有權有責,在聯合報系,簡直是天方夜譚。這幾年裁員的全是聴命行事的基層記者、編輯、美編;發號施令、主導新聞走向的長官一個都沒少,形成一個有權無責、有責無權的惡劣環境,奴才領導庸才、庸材領導人才,老闆為何一點警覺都沒有?怪哉!
痛心行筆、狗吠火車。臨別數語,算是知識分子的一點風骨格調、老員工的一點良知提醒。
這篇,還真是叫人不得不有感觸
辦公室裏的長官不就分那兩種
一種有肩膀,可以向上承擔向下挑重責
一種則只有巴掌,只能拍拍馬屁煽風點火
若巴掌寬於肩膀,那企業體還能活的長久才有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