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17 13:20:56藍色俄羅斯

20050917:宅變聲影情

一座巨大到可以列入文化古蹟的老房子。

一場沒人探尋緣由的滅門血淚史。

一段等待結晶的愛情故事。

一個憤怒的復仇靈魂。

這四個面向串連出台灣電影《宅變》的架構。

《宅變》堪稱是2005年最用心做行銷的台灣電影,從開拍就話題不斷,凝聚了超強人氣與期待,看完電影後,你必需承認:美術成績是《宅變》最耀眼的突破。

首先,古怪又斑駁的大宅,符合了傳統鬼怪電影中斑駁必有靈異的傳統。找到這樣一幢外型奇特,外在又有空間可以用仰角帶來水光倒影的房子,建構了視覺上可信的第一步。

其次,推門而入,長排的樓梯,兩側迴旋的走勢,森嚴氣勢直接撞入眼簾,廊壁上帶點潮濕又發霉感的壁紙,記載了時間和記憶,同時也滲射出的豪門貴氣。
轉身,你走進了一道暗黑長廊,兩旁的門房似乎都隨時可能跑出人來,暈黃的燈光成了黯黑中最無助的點綴。

長,卻好似看不到盡頭;燈,卻好似照不亮眼前的路,利用美術場景來說故事,是驚悚電影的第一道考試,攝影機在這款時空下的移動視效與氣氛經營,就是驚悚電影最不可缺的視覺衝擊,《宅變》已然具備了驚悚論述的基礎功力。可惜導演陳正道只用了一半,未能再利用美術特色創造更有力的對話效果。

表現主義是電影視覺上最適合以線條和結構來創造氣氛的美術概念,前輩先賢早就從八十年前《卡里加利博士的小屋》到《大都會》中創造了參考範本,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從《重裝任務》到《萬惡城市》都在同一個思考框架中去創造新世紀的影像,陳正道顯然深諳此中奧妙,所以在影像構圖上,不論是仰角或俯角鏡頭,背景美術都在呼喚著觀眾的注意與震撼。

希區考克的《驚魂記》中,女主角珍妮李一走進旅館的客廳中時,赫然發覺牆上都是各式各樣的動物標本,那是主人掠奪殺害鳥獸的具體事証,單放一具,那是裝飾,擺滿整座牆,那就是美術上的示威與人格展示了。《宅變》的美術則是讓楊家祠堂上擺滿了列祖列宗的肖像,一長排的人像,不再是慎終追遠的祠堂,卻成了陰魂群聚的部落,優異的美術,讓電影不需要用多言語,就可以達到目的。
同樣的效果也出現在那個神秘的童嬰陶甕上。

《雙瞳》用正面的童屍標本替電影定了調;《宅變》則是以童嬰側頭抱甕的造型,以及外滲的幾絲血痕來替電影穿上了驚懼外衣。童屍標本有多少秘密?《雙瞳》提供的是解謎關鍵;《宅變》則成了養小鬼的具體事証,然而,接下來,還有嗎?風乾的童屍和小鬼之間會有什麼關連與碰撞嗎?運用好萊塢的運算邏輯,最後必定還會有一些連結火花,但是,《宅變》卻嘎然而止。關鍵不在於導演不懂得利用美術場景來說故事,關鍵在於後續焦點如果要在這個陶甕上做文章,那就是另外一筆驚人的特效開支了。

美術,只是打造氣氛的第一步,談鬼片,聲音工程絕不能少。杜篤之的聲音設計,一直讓整幢古宅有提心吊膽的氣氛,關鍵時刻更是讓善用了聲音向位,讓空氣中浮動出各式人聲,讓觀眾彷若置身於眾聲喧譁的鬼屋中,非常突出。可惜,音效和音樂使用的比例太過飽滿,又欠缺真正擊中人心的關鍵時刻,如果能再節制一點,讓少許音效得能在重要時刻發揮驚天一擊,《宅變》會更嚇人的。

但是,真正的關鍵還是在人,在戲。《宅變》除了齊備驚悚元素,不也忘加入黑色電影的幽默與反諷(例如鄭國正飾演的警探)。然而張大鏞與關穎的愛情欠缺迷人的化學效應(靠談判就要留住愛情,又無法合理解釋張大鏞到英國一待就是二十年,何以會在台灣還會有一位紅粉知已關穎),張毓晨的主動辦案,和黃騰德的頹廢酩酊都是意思到了,卻少了必要的人格論述,他們為什麼會半夜回到古宅?為何又在劫難逃?小鬼的糾纏所為何來?閣樓姐妹花的傳奇是解開電影迷團的關鍵,卻只靠陸奕靜的話白來解謎,編劇如果能多做點圖像與故事的串連,清楚交代她們身旁的男人何以完全沒有聲音或臉孔,再鋪陳對照母子連心的線索,她們的無奈與宿命,以及張大鏞決心解開冤孽死結的突兀行動,或許就更具有說服力了。

《宅變》是年輕導演陳正道的驚悚習作,在台灣跡近崩盤的工業環境下,能夠拍出這麼一部初具氣勢規模的作品,算是穩健的第一步,徜若人物雕琢能夠多加把勁,演員揀選與訓練能更精準到位,《宅變》積聚的人氣與期待,會是另一個節氣的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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