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22 11:44:33藍色俄羅斯

電影筆記1220─夢幻泡影

如果我開宗明義在電影「旅行者與魔術師」的片頭打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或者「凡所有相,皆是空相!」不明究裡,也懶得探明究裡的你,一定會直覺地抗議說:「嗟,又是老套,又是佛法傳教!」

義大利導演貝托魯齊如果一本正經要來拍「釋迦牟尼傳」,觀眾的興趣未必高,除了虔誠教徒外,多數人其實懶得看,甚至還可以用「凡所有相,皆是空相!」的一句話就消遣完畢了!所以他必需另起爐灶,透過轉世小活佛的尋覓傳奇,誘導觀眾的好奇,再透過小活佛的啟蒙與受教,滲透佛教沿革和經文大義。力氣沒少花,「小活佛」甚至獲得佛教界人士大力支持,但是時光流逝之後,還有幾人記得這部電影。

相對地,不必大張旗鼓地拍片,貝托魯齊在「十分鐘:提琴魅力」的第一場戲中,就透過一位印度偷渡客去取水的故事,在「南柯一夢」的架構下,完成了十分鐘遊歷一生的人生縮影傳奇,簡單明瞭中,意義深遠,反而留下更多討論的空間。

打開電視頻道,會把目光和時間都停留在宗教台的節目上的人,不是信徒,就是有緣人。信徒虔誠地接受台上節目的洗禮和教化,無可厚非;有緣人,能夠停歇片刻撞見吉光片羽,就是緣,看見聽見多少,就看個人福報。

我們都知道,佛教的佛經,基督教的聖經上說的都內含了人間真理,但凡夫俗子卻已不耐老套經文,換一個形式來說,換一個故事來說,也許風景就不同了。這也是為什麼梅爾.吉勃遜從「受難記」的角度來描繪耶穌受難的血淋淋歷程,讓觀眾重新體會「神愛世人」的血肉救贖,進而取得更寬廣的視野。

早年,佛法靠誦經靠開釋;禪宗時講公案,用詩句來開引信徒;如今呢,彈個小曲、拍部電影說故事,直接用音樂或圖案影像來接引信徒,更勝千言萬語,更易穿透人心。

電影中的女主角得克何等溫柔婉約,偏偏她嫁給了一個年紀大她太多的老頭子,小夥子札西因為躲雨闖進他們的世界,是的,接受世俗愛情理念的我們其實都願意相信札西和得克才是最匹配的一對,類似楊振寧老先生的「白髮紅顏」情,多數人都是抱著看好戲湊熱鬧的心情來面對,因為我們凡夫俗子很難去想見生理已經老邁,以致於不能酣暢飽滿的肉體歡愉,得讓少年妻子忍受多少不完全的愛情。

中外電影的敘事架構通常是從一位陌生的闖入者談起的,「旅行者與魔術師」中的老夫少妻不管別人怎麼說,一直活得好好的,都因少年札西闖了進來,而有了誘惑和試驗,少年和少婦自然走得相近,自然有了好感,只是有情歸有情,法理卻不容,為了愛欲,他們就起了殺機,穿上紅衣的得克再無昔日風情,只像個淒厲的復仇女鬼,悔恨又無奈的札西想要逃,卻又難捨,再回首,卻只像水中紅巾一縷,芳魂已渺。導演宗薩仁波切什麼道理都沒說,什麼經文都沒唸,觀眾卻都已了然在心,這就是他的電影魔法。

同樣地,電影一開場的敦杜是個急切暴燥,急著到美國去撿蘋果賺錢的魯莽漢子,他看不起鄉下人,也過不慣鄉居歲月,但是三天的旅程,一個僧侶的故事,一位女郎的深情,他安靜了,也看到了自己的妄謬,他會去追逐天邊的彩虹?還是擁抱身旁的幸福,鐵牛車還在往前走,觀眾卻看到了一顆因為安靜而幸福的心。

電影的好處是一切都是虛妄,一切都可以重來,特別是走岔或犯了錯的人生,電影帶給凡人的啟示因而更直接明白:只要你肯放下貪執,生命情境也會丕變。「旅行者與魔術師」的山河與人兒何等美麗,但是終日相對,嗔念起,煩惱生,人也就面目可憎了;面對這麼美麗的電影,就看你能不能用喜樂的心去觀賞,能不能享受唇角上揚,心若有所得的美麗時光了。
我要回應(本篇僅限會員/好友回應,請先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