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琉璃霜花 】 第8朵花
【 琉璃霜花 】 第8朵花
齊磊和林思穎的公司,歷經幾天的整修後,終於又重新開張,案子依舊做得風生水起,一點也不受前些時日被莫名襲擊的影響。
關於攻擊齊磊和林思穎公司的幕後黑手很快就被拘捕到案了,一切果然如宋廷浩的料想,是商業的對手使的暗招。
警方通知抓到人的時候,齊磊正忙著大案,這件事又自然而然落到了林思穎的頭上,對此,林思穎是有些微詞的,再怎麼說,她好歹也是公司的合夥人,頂頭老闆之一,怎麼搞得像齊磊的秘書似的,專撿他不要的爛攤子…。
蔣優縮著身子,眼眸低垂,一眼都不敢多看的輕聲細語:「…思穎姐,妳看…這件事怎麼處理?」
林思穎抬眼看見的,就是蔣優怯弱弱的景象,活像她是個怪物似的,自從蔣優打碎了琉璃霜花後,她對她就一直是這般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又犯錯。
林思穎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額角,「聯絡事務所長年合作的律師,該告的告,不需要手軟。」
面對該走法律途徑的時候,林思穎可是比誰都下得了狠心,再說了,宋廷浩斷了兩根肋骨,休養了好幾個月的帳,也是該算算。
有仇必報,不是她的本性,如果她真是那樣,那從小到大給她臉色看的,大概也被她折磨的死去活來了,她也不是天生性子冷,做事不留情面,只是有些原則,什麼事能原諒,什麼事不能,她自有一套準則。
不論今天挨打受傷的是她還是她的男人,該跟對方較真的時候,她是不會心慈手軟的,否則她要如何能震得住“孤嶺霜花”的威名呢。
這件事情解決完了,她依然和宋廷浩住在一起,原先房子退租了,東西全搬到宋廷浩那裡去,只是一人睡客房,一人睡主臥,兩個人之間清白的很,沒有一天破例,只是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就變了,常常一覺醒來,對方就睡在隔壁…。
原先也不是這樣的,起初是她照顧宋廷浩的時候,不小心在他房裡睡著過兩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她居然佔據了他大半邊的床,宋廷浩也不怎麼介意,只是笑笑的。
後來她照顧累了,想要睡覺的時候,就會趕緊溜回房裡睡,以免又發生“乞丐趕廟公”的糗事,但是不知怎麼的,又變成宋廷浩睡在她房裡了…。
問他,為什麼放著自己房間不睡,要來睡在她房裡?他就會回答,這樣睡到半夜的時候,他要是有什麼事,喊人容易些。
林思穎一聽就知道,宋廷浩是在鬼扯,他只要一睡著,就安分的不得了,根本不會有什麼變故的事發生。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想她陪在他身邊,她只能瞪著他,害羞的滿臉通紅,又不肯承認自己其實也是喜歡的。
你以為宋廷浩從此就賴在林思穎的房裡了嗎?不,從林思穎那天問出口之後,他就沒睡在她身邊了。
你說,已經習慣三天兩頭睡在身邊的人,突然就不來了,這是怎麼回事?你就算是原先有些抗拒,可是現在一下子被冷落,再鐵打的心也是會難受,每天整顆心都懸在那,提也不是,放也不是,令人不安。
本來吧,她一個人在外生活也許多年了,一直都是自己獨占一張床的,但是潛移默化的影響,成效是很驚人的,她在床上躺了三天後,就清楚的知道,她已經不適應從前孤單的日子了,偏偏如今又是同住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窘境。
前幾天還一睜開就能看見的人,現在退回了原來的位置,他們是戀人,舉止卻很安分,反倒比較像個室友,宋廷浩沒什麼變,還是每天笑臉嘻嘻的,看他那精神奕奕的樣子,林思穎就一肚子氣,明明是他攪得她的生活一團亂,結果等她適應了,那人卻退開了,獨留她一人焦躁,這怎麼能不氣人呢?
林思穎很有骨氣,自尊讓她多撐了兩個星期,最後因為不敵連日失眠的折磨,一個人憤恨的抱著枕頭,偷偷潛入宋廷浩的房裡。
頎長的身影側臥而睡,呼吸很平緩,顯然已經睡著多時。
林思穎低頭看著自己的枕頭,又抬頭望著窗戶顯現自己的倒影,微微苦笑,她怎麼這麼沒出息呢?好像個沒人愛的怨婦。
她抬起腳步,剛轉身走個兩歩,背後就傳來宋廷浩翻身的聲音,嚇得立馬全程屏氣凜神,一點也不敢亂動,身子都站得僵了,可是仍舊不敢回頭,維持著要走不走的怪異姿勢。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聲音極其慵懶:「怎麼?大半夜睡不著,來我房裡玩一二三木頭人?」
林思穎渾身一震,微微偏過頭來看他,只見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背對的身子已經轉成正面對她,他一手撐著頭,眼眸帶著笑意,似笑非笑的盯著她,她突然有種錯覺,有沒有可能,是宋廷浩打從一開始就根本沒睡著,他只是假裝睡了,好逮她個正著?!
「妳睡不著想要玩遊戲,這點我可以理解。」
林思穎撇了他一眼,嘴角不停的抖,你能理解個頭,最好是有人睡不著會想玩遊戲,而且還這麼剛好的玩到你房裡!宋廷浩,你行,你就繼續鬼扯吧!
聲音又慢悠悠的傳來,依舊帶著笑意,「只是,妳玩歸玩,沒事帶個枕頭做什麼?」
林思穎頓時被戳中軟肋,秀麗的臉蛋攀上一層嫣紅,她抓著枕頭直朝宋廷浩那扔去,宋廷浩身手倒是靈活,一下就接住了,還有模有樣的擺好了枕頭,並列在他的枕頭邊,林思穎看得一愣,急忙忙又想走。
「上哪去啊?」宋廷浩笑著拍了拍林思穎的枕頭,「我都給妳擺好了,可以過來睡了。」
林思穎腳步一頓,轉頭冷哼一聲,「誰說要跟你一起睡覺了?」
在他還沒“睡醒”的時候,她心裡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可是現在發現,宋廷浩擺明是故意套她的,她能承認那些心思嗎?不,當然不能!要是承認了,以後不被他取笑死才怪!
宋廷浩淡然一笑,聲音低啞了幾分,「過來吧,我許多天沒抱妳了。」
林思穎瞪大雙眼,十分不解怎麼有人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這種話?瞧他老半天,還是那個等待她的樣子,她最終還是低著頭,默默走到了床邊,掀起被子一小角,整個人背對他縮著。
某人得意的笑了幾聲,沒多久,纖細的腰際就橫著一隻得寸進尺的手臂,將她整個人環進那溫熱的懷中,小臉仍是滾燙得厲害,不由慶幸還好沒亮燈,否則被宋廷浩瞧見了,不知道又要說什麼話來取笑她了。
「整整兩個禮拜,妳也真夠倔的。」宋廷浩哀怨嘆了口氣,「妳要再不來,我都在想,是不是該假借“夢遊”的名義,好能裝傻睡在妳身邊了。」
聽見他宛如深閨失寵怨婦的抱怨,林思穎忍不住笑出聲,轉過身來趴臥在他胸膛前,「…你在等我過來?」
她想抬頭看看宋廷浩的表情,雖然知道一片黑暗中,她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只是仍然伸長著頸子,宋廷浩感覺她的躁動,伸手壓了壓她的腦袋,低聲的說,「是,我在等妳,“一直”都在等妳。」
心尖上一顫,她忘了剛才的羞澀,主動伸手抱住了宋廷浩,…仔細想想,好像真的都是宋廷浩在等她,等她下班,等她吃飯,等她遺忘,等她克服恐懼,等她願意走向他,那些時候,他甚至都沒對她說過一次,他其實一直都在等她,只是無怨無尤的等著。
想到這,她突然有些愧疚,這男人這麼愛她,可是她卻什麼也沒為他做。
宋廷浩撫著她的長髮,執起一小把湊到唇邊吻著,「以後妳想鬧脾氣的時候就儘管鬧吧,因為那也是傳達心意的一種方式。」
林思穎伏在他胸口,低聲一笑,「記住你說的,日後我可不客氣了哦。」
宋廷浩淡然淺笑,鬆開她的髮絲,手改捧著她的臉蛋,低頭吻在她的額際,「比起鬧脾氣,要是妳能偶爾撒撒嬌,我恐怕會更高興。」
林思穎微愣,撒嬌這種事,她還真沒做過,也不知道什麼才叫撒嬌,只能傻愣愣的抓著他的衣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用臉蹭了蹭他的胸口。
看似不經意的撒嬌,後果可不得了了,宋廷浩渾身神經緊繃,猛然低頭看著她的燦笑,眼底頓時翻起滔天巨浪,可恨無奈的是,他身上還有傷,只能捏捏小女人的腰際,讓她別再調皮。
林思穎心生委屈,這宋廷浩又怎麼啦?讓她撒嬌的是他,讓她別調皮的也是他,既然剛剛他說,要想發脾氣儘管來,那就乾脆來實踐一下好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會翻臉。
纖弱的兩手壓著男人的雙肩,抬頭撲了上去,這次連罵人都懶得開口了,直接張嘴就咬,可惜宋廷浩雖然被箝制,動作仍是敏捷,偏頭一躲,她沒咬著,只咬到他的鎖骨,最後落得牙齒疼的下場。
宋廷浩抓著她的雙手,瞬間翻身在上頭,嗓音幾乎是繃著發出的,「…妳在玩火。」
林思穎抖了一下,那種“男人”的壓迫感,此刻明顯的圍攏著她,在遲鈍的人也該知道,一個弄不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嚇得不敢出聲。
宋廷浩淡笑,鬆開手再次躺下,他不禁有些懊惱,他的女人不擅撒嬌,不過撩人功夫倒是頂尖,但是很顯然的是,她本人並沒有察覺自己有這項專長,多虧他自制力不錯,身上也還受著傷,否則今晚能不能這麼好心放過她,還真說不準了。
林思穎靜了會,微微擰起眉,「…你生氣了?」
宋廷浩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瓜,「怎麼會?…好了,很晚了,快睡吧。」
林思穎應了聲,礙於剛剛氣氛微妙,默默的轉過身去,闔眼歇息。
宋廷浩看著她的背影,過了許久才開口,「思思,在妳還沒準備好之前,我絕不會逼妳,我保證。」他說的極其小聲,也不曉得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她聽的。
背後又傳來極淺的呼吸聲,原先該沉睡的鳳眸卻再次睜開眼來,她又悄悄翻身,藉著零星的月光,看著男人英挺的面容,微微露出淺笑,…思思,第一次有人這樣喚她,沒想到從他嗓音喊出來竟意外的好聽。
她挪動著身子,一吋吋的靠近他,重新窩回他懷裡安心的睡去,她心想,這一次,一定不能讓他等得太久,她要開始學著大歩走向他,然後在某一天,把最好的自己交給他。
隔天早上醒來,宋廷浩仍在沉睡,她伸手撈過新辦好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該準備出門上班的時候了,可是她突然有些發懶,想再多看一會他睡著的樣子。
她打開手機屏幕,指尖點了許久沒有使用過的照相功能,偷偷把他拍了下來,終於心滿意足的起床了。
蔣優端著咖啡敲門進來,看見的就是一副詭異的景象,平常那個高高在上的思穎姐,居然會看著手機發呆,嘴角還噙著大大的笑容,…眼前的美人燦笑圖,讓同身為女人的她,也不禁看得出神。
林思穎眼角餘光發現了蔣優的身影,尷尬咳了一聲,默默收起手機,接過蔣優手上端著的咖啡。
…她本來是想在照片上畫個豬頭,然後給宋廷浩傳過去,只是打開畫面,看見他熟睡的模樣,又不忍心毀了那個即便在睡夢中,也依舊眉目俊朗的臉蛋,這才不禁又多看了兩眼,沒想到自己犯傻的舉動,竟然被蔣優看見了,…這下,她上司的威儀何在?
好在最後蔣優沒有多問,拿著她交代的文案,默默退出去了,想來也是,那次她失手打碎琉璃霜花後,蔣優一直怕她得很…,她找過蔣優說過幾次,自己真的不生氣了,但是蔣優卻依舊戰戰兢兢的,這反倒讓她有些頭疼。
宋廷浩的傷,在家靜養幾個月後,也回去診所上班了,現在診所裡,每天人滿為患,尤其以女性族群居多,而且年齡平均還普遍低下。
林思穎對此只是冷然一笑,對於那男人桃花亂開的景象,心知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無論什麼風聲耳語到了她這裡,她頂多一笑置之,絲毫不在意。
不過她這反應,卻讓宋廷浩有些微詞,覺得她居然一點也不在意,他心裡很受打擊,不過他哪裡知道林思穎的想法呢?
林思穎心底早就打定主意,要想中途來搶人的,她見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揍一雙,可是終歸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相信宋廷浩的選擇,也相信她自己,相信那人不會像過去的那些人一樣,最後選擇背棄她。
再說了,她心底或多或少有些自傲,她看上的男人,能讓那麼多人喜歡,這說明她眼光多好啊!
宋廷浩常常給她製造驚喜,有時候說他在忙,今晚沒辦法一起吃飯,但是當她下班的時候,就會看見他突然出現在樓下,手裡還提著她最愛吃的。
有一次他剛停好車,迎面就遇見剛下班的齊磊,那時候齊磊還不知道他們在交往,甚至已經同居數月的事,腳步自然的迎上前去:「怎麼?又來找我喝酒?可是我今晚答應了小雨要早點回家,我們約改天吧。」
宋廷浩撇了齊磊一眼,冷冷淺笑:「我今天不是來找你喝酒的。」
「那你來幹嘛?」
「接我女人回家。」
齊磊一愣,他一直都知道,宋廷浩跟林思穎發展的不錯,偶爾會來公司接她去吃飯,不過卻從來沒有聽聞,他們有更進一歩的消息傳出。
他正想再追問個清楚的時候,只聽見宋廷浩輕聲說了句,“她來了”,然後笑得如沐春風,腳歩朝著他背後的方向走,他快速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就是,宋廷皓手一抬就摟住了林思穎的腰,林思穎似乎習以為常,只是朝著宋廷浩笑了笑。
那畫面看得齊磊心頭又是一震,他真沒見過林思穎露出那樣的笑容,柔美的很不像昔日冷漠的那個林思穎,他心底頓時對宋廷浩這人,更加由衷欽佩了幾分。
他和小雨一直都知道,他們最後走在一起,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只是如今真相攤在眼前,他們不僅交往了,而且竟然同居了,這消息來得實在讓人措手不及。
關於孟心妍這人,林思穎在怎麼自信,多少仍有些介意宋廷浩的過往,她曾試圖向他推敲出這段往事的始末,不過宋廷浩什麼也不肯說,甚至還搬了一套理論出來,他是這麼說的…。
“根據身邊人的經驗告訴我,要是女朋友問起了前任,那是打死也不能說的,說多了,她生氣,說少了,她說你騙人,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一個字也不能提。”
如果她想再追問下去,宋廷浩就會突然吻上來,嚴實的堵住她的嘴,最後吻得昏天暗地,讓她腦子呈現一片空白。
她知道,宋廷浩是不希望她糾結他的過往,可是誰沒有過往?他越是這樣遮遮掩掩,反而讓她心裡更不安,覺得他想隱藏的,肯定不是一個普通的過往。
她沒有忘記在醫院見到孟心妍的時候,她當時所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是她每個表情和語調,都還清楚的記在她腦中,怎麼也忘不掉。
那就好比把一顆幼苗扔進她心底,隨著他們交往的時間拉長,種種懷疑和不安,快速的在她心上逐漸發芽茁壯。
宋廷浩這裡無從下手沒關係,但是還有小雨那,她不想盲目的拖著,她只想快刀斬亂麻,然後好好的跟他繼續走下去。
決定正面迎擊的那天,是個下著午後雷陣雨的天氣,她剛從客戶那談好新案子,心念一動,她打了通電話回公司,交代蔣優案子已經談成,讓她匯報齊磊一聲,接著稱自己臨時有事,下午就不進公司了。
掛了電話,她坐進駕駛座,穿梭在車陣中,直接驅車去了“滴水穿石”,雨水不斷落下,雨刷規律的擺動一遍又一遍。
在去“滴水穿石”的路上,林思穎甚至還沒做好知道真相的心理準備,一心只想著,今天下著雨,小雨店裡的生意,應該多少會受影響,而她又那麼喜歡下雨,一定會放鬆心情的和她談,這是個很好突破的契機,她不能錯過。
等她到達目的地,停妥車子,腳步踏進小雨店裡的時候,果然如她猜測,店裡只有幾個零星客人,小雨在整理吧檯。
見她來了,小雨表情有些複雜,似乎意外她的到來,可是又好像,早知道她會來的坦然,看得林思穎頓時有些彆扭,不知道用什麼話題切入才好。
林思穎沒有按照往常習慣坐在吧檯前,而是一個人走到店裡最隱密的角落坐下,陳雨澄沒有說話,只是泡了杯焦糖瑪奇朵,親手遞到她面前,坐在對面的位置。
林思穎舉起杯子輕抿了一口,微微淺笑,「妳知道我遲早都會來,對嗎?」
陳雨澄仍是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林思穎低垂著眼眸,指尖撫著杯沿,終究還是開了口,「小雨,告訴我吧。」她心裡想,小雨知道她會來,定然也猜到她來做什麼,可是她卻沒有避開她,這說明她其實不抗拒告訴她真相的。
陳雨澄沒有鬆口應允,只是笑著問她:「現在和我哥哥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麼想要知道那些過去的事呢?」
「我見過孟心妍了。」話音一頓,她分神看了她一眼,小雨眼神閃過錯愕,顯然不知道孟心妍出現的事,她繼續接著說,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雖然我很不想承認,可是孟心妍是唯一可以讓我更快踏入宋廷浩世界的鑰匙,我需要這把鑰匙,因為我想和妳哥哥長長久久的走下去。」
陳雨澄緊抿著唇瓣沉默不語,就連表情也沒有破綻,清冷異常,林思穎有些遺憾,正當她以為小雨這裡沒希望的時候,陳雨澄卻開口了,嗓音抑著埋怨。
“…我哥哥該是走在明媚陽光下的人,可是卻被她一腳踢進了黑暗,妳說,她怎麼能這樣?那是她口口聲聲說愛著的男人啊,但是她到底又做了什麼?哥哥的大好前程,全毀在了她手上!”
林思穎愣了許久沒有回過神來,她從沒有見過那樣的陳雨澄,眼神冷漠不說,就連語氣裡,對孟心妍這人評斷,簡直可以說是憤恨的。
陳雨澄喝了一口涼茶,壓下自己的情緒,將那段過往,娓娓道來,那是她剛到美國的第一年。
那時候的宋廷浩和孟心妍已經是一對,從年少青春的十七歲開始交往,一路相互扶持,雙雙考上了醫學院,出色的東方人外貌和令人羨慕的聰明才智,讓他們因此在學校受到十分的矚目。
看似一段完美到無懈可擊的愛情,可是就在面臨現實的時候,什麼都蕩然無存了。
宋廷浩和孟心妍完成醫學院的學分,幸運的被分到同一家醫院擔任實習醫生,好不容易難熬的實習結束,準備升正式駐院醫生的時候,華裔醫師的名額,卻只剩下一個,另一個沒被選上的,只能等來年。
孟心妍極其需要這個機會,她跟宋廷浩的家境比起來,差得實在太多了,如果她最後沒有被選上,家裡也沒有錢可以讓她繼續等來年的機會了,所以,在愛情和麵包之前,她選擇了後者。
其實就算她不說,宋廷浩也是早打算要把名額讓給她的,可是真正讓他心寒的,是孟心妍果斷放棄了他們多年的感情,甚至在分手一個月後,匆忙決定跟醫院理事長的兒子訂婚,藉此鞏固她的醫師名額,不會被人搶走。
他珍視的感情,擺在她面前,竟輕如鴻毛,為了成功,她寧願用自己的一生去賭,也不願意相信,他不會跟她爭,可是那又怎麼樣?孟心妍,是他愛了七年的女人啊。
聽到這,林思穎眉頭緊擰,交握的雙手都泛白了…。
「妳以為故事就這麼結束了嗎?不,並沒有。」陳雨澄輕哼一聲,眼眸哀痛,忍著眼眶打轉的淚水,將故事接下去陳述。
孟心妍訂婚的那一天,宋廷浩為了挽回她,在去程的路上出車禍了,這一躺,就是一年。
車禍當時,他身邊放了一本存摺,還有一紙房屋的簽訂合約,合約只差一個簽名,房子就能買下了。
原來早在和孟心妍交往的期間,宋廷浩一直在存錢,等他湊足房子的頭期款,就要和孟心妍求婚了,他一廂情願的想,只要帶著合約,然後告訴孟心妍,他會放棄名額,她就會回來他身邊。
那時自負的宋廷浩,還不願相信七年的感情,已經在現實面前一敗塗地,他只想力挽狂瀾,趕去阻止訂婚的路上,高速行駛的車子因為暴雨失控打滑,撞上了路旁的護欄,昏迷前的剎那,他唯有苦笑,因為就連老天爺,都不願意幫他。
他更沒料想到,房子頭期款的錢,最後成了他的救命錢,而他愛了七年的女人,卻始終對他不聞不問,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終於心如死灰。
多年後,除了知曉過往的人,也只剩下車禍那時,他手上那支染了血的手錶,還紀錄著這段過往,那是他宋廷浩此生最大的傷痛。
「等哥哥醒來後,他因為車禍後遺症,已經無法再拿手術刀了…。」話說完,陳雨澄難以壓抑的掩面痛哭了起來。
林思穎腦裡一片空白,耳邊亂哄哄的,可是再也聽不進半句,…一覺醒來,他失去愛人,也同時失去了夢想,那時候的宋廷浩,該有多無助呢?
陳雨澄對孟心妍是極其厭惡的,如果不是因為她,也許今天她的哥哥,會成為名揚四海的名醫,可是卻為了她,白白斷送了前程似錦的未來,她怎能不恨她呢?
她和宋廷浩雖然是表親,但是早在宋廷浩第一次出手幫她的時候,她就認定了他是她的哥哥,而且是比親生哥哥還親的那種!
林思穎抓起身旁的包包,急忙起身離去,她突然好想立刻飛奔到他身邊,然後告訴他,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她都絕不會離開他的。
林思穎回到家的時候,宋廷浩還沒有回來,她站在客廳沙發裡,腦袋還是懵的,心口一抽又一抽的疼。
大約坐了兩個鐘頭後,宋廷浩回來了,她聽見開門聲,快歩迎了上去,可是見到他的那刻,她滿肚子的話,全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眼前的宋廷浩,臉色發白,身上淺綠色襯衫被鮮血染了一大片。
看見林思穎的身影,宋廷浩也愣住了,這幾天,一直都是他比較早回來的,他還以為,今天林思穎肯定又會留在公司加班。
他順著她的視線往下望,才發覺自己還是一身血衣,輕輕笑了笑,「抱歉,嚇到妳了吧,這血不是我的,是我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一個氣胸的病人,所以見義勇為了一下。」經過她身旁的時候,他又伸手拍了拍她的頭,柔聲安撫她,「在這等我,我去換個衣服,然後我們就去吃飯。」
宋廷浩收回手走進房裡,隨手挑了一件新的襯衫,釦子剛扣上兩顆,就被人從背後撂倒在床上,那人坐在他的腰際,雙手顫抖著解開他的衣服,他試圖掙扎,但是林思穎卻使了更大的力氣壓制他,他不想出手傷她,只好任由她擺佈。
…是疤,大大小小遍佈在他的胸膛及後背,有些疤痕甚至長至他的腰腹,林思穎看得心痛萬分,鼻子微微泛起了酸意,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趁著眼淚落下前,把臉埋進了他的懷裡,趴臥在他身側。
她曾經問過他,他為什麼會當心理醫生呢?她以為,想當醫生的人,都該是像姜明允那樣,夢想拿手術刀的,但是宋廷浩當時只是淡然一笑的回答她,“我也在救人啊,只是不用見血,單救人心。”
試問,他曾是那麼出類拔萃的醫生,怎麼可能不想救人呢?他想,可是現實已經不允許,而她那時卻沒有看懂宋廷浩藏在笑容下的黯然…。
再來就是他肋骨受傷那次,小雨曾無意中說過,最痛的他都挨過了,但是她卻沒留個心眼,仔細去思考過,那句話可能暗藏的故事。
她太晚察覺事情的不對勁,太晚發現自己的心意,如果她能早些知道,她就不會任由宋廷浩一次次的拼命保護她,不會讓他挨那兩槍,…不會捨得,讓他等了她那麼久…。
宋廷浩感覺到胸膛上的冰涼,知道林思穎哭了,伸手圈緊了她,「…看來最後還是沒能攔住妳,妳去找小雨問過了,對嗎?」
林思穎緊抿著唇,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哭的太狼狽,輕輕點了點頭,哽咽的問他,「為什麼你從來都不提?也不許我問?」
宋廷浩露出苦笑,「這怎麼能讓妳知道呢?本來就不是什麼光彩的過去,妳要知道了,肯定覺得現在的我很遜。」執刀醫生跟心理醫生,其中落差真不小啊。
她雖然知道後面那句話,是宋廷浩故意逗她笑的,可是她聽進耳裡,只覺得更心疼了。
「現在妳知道了,還看到我滿身的傷,不會反悔,不想愛我了吧?」
「說什麼傻話,當然不會了!」
「恩,那就好,還有一件事妳不知道。」宋廷浩拉著她的指尖,拂過他左臉的眉骨,鼻翼,以及下顎,「這些地方還曾整過了幾次,還好我那學醫美的同學技術不錯,沒給我整壞了。」
林思穎手一抖,飛快抽回了手,眼淚落得比剛才更急了,「你是故意說出來,好讓我哭的更慘的嗎?」剛剛碰過的指尖,還殘留著他的餘溫,明明不燙,可是卻彷彿熨燙進她的心扉,將“宋廷浩”三個字,烙印更深了幾分。
「今天是最後一次,我不想見妳以後再為我哭。」宋廷浩伸手,以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花。
林思穎瞧見他右手背上的抓痕,猜想大概是今天他為了救人,不小心讓人抓的,眉頭不由得緊擰,「那好,只要你以後別再把自己弄得滿身是傷,我就不哭了。」
她明白的,因為宋廷浩想彌補不能再拿手術刀的遺憾,所以一旦有救人的機會,他都不會錯放,哪怕是讓自己受傷,他定會拼命去救,她深以有這樣的男朋友自豪,可是同時,她也極度不安,怕將來的某一天,他會為了救人,連帶把自己的命也給拼掉了…。
「恩,我答應妳。」
宋廷浩淡然一笑,俯身親了下她的額際,只是這樣還不能令他滿足,他又親了親她的雙眼,鼻樑,飽滿鮮紅的唇瓣,軟嫩的耳垂,深吻一路落下,屬於男人鼻息間的吐蘭,曖昧落在她的鎖骨處徘徊。
林思穎渾身一震,熱氣直冒了上來,雪白的脖頸染成了緋紅,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宋廷浩,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宋廷浩沒有起身退開,只是覆在她耳邊,悠悠一笑,聲音低啞,「恩,我也餓了。」然後又張嘴咬住了她的耳垂。
林思穎吃痛叫了一聲,臉又比剛才更紅了,她護著自己的耳垂,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餓了就吃飯啊,你咬我幹嘛?」
宋廷浩挑眉一笑,眼裡閃過一絲狡詐,「在吃飯之前,我有問題問妳。」
「你問。」
「剛剛我說,等我換好衣服,就帶妳去吃飯,是誰衝進房裡的?」
「是我。」
「那又是誰強行脫我衣服的?」
「…是我。」
「先壓在我身上,不讓我動的人是?」
「…還是我。」
「很好,既然妳都記得,那現在還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啊,這跟我們肚子餓要吃飯有什麼關係?」
宋廷浩嘴角輕勾,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燦笑,「妳確定妳的餓,跟我說的餓,是指同一件事嗎?」
林思穎整個人都嚇呆了,此刻苗頭不對,她還是趕緊撤退要緊,她快速翻身坐起,可是身旁那人動作比她更快,手一拉,長腿一跨的,一瞬間又被壓回他身下。
「…難道沒人告訴妳,不能隨便脫男人衣服嗎?」
林思穎看著他,簡直欲哭無淚,她只是想查探一下事實,哪裡想的到那麼多後續可能會發生的事呢?
宋廷浩撇了她一眼,見她心有不甘,於是笑臉嘻嘻的退了一步,「看來妳比較喜歡在上面,要不這次我讓妳吧。」他抱過她的腰際,身子一翻,真的和林思穎換了位置。
林思穎坐起身,又被他扣住了腰際,動彈不得,她想了想,決定使個絕招。
她雙手合十,眨著水潤潤的鳳眼,哀聲求饒:「宋大醫生,求你放過我吧,我以後不脫你衣服就是了。」見宋廷浩突然愣住了,她彎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手腳並用的逃之夭夭了。
逃出房門的時候,她忍不住得意的笑了,嘿嘿,她就知道,只要她用撒嬌來對付宋廷浩,每回都是屢試不爽的。
宋廷浩坐起身,看著那個得意洋洋的身影,臉上笑顏逐開,聰明的林思穎哪裡知道,他不過是故意鬧著她玩的呢?他若有心真想對她做什麼,她是決計逃不了的。
他在她身旁,看她一點一滴的在改變,開始懂得會耍詐,偶爾也會撒嬌,現在還學會了必要時要狗腿一下,真的像個平凡小女人,會鬧會笑了。
因為他,林思穎走出那個囚禁自己多年的城堡,既然如此,他便不會負她,他會傾盡所有,給她最好的,在她需要目標的時候,站在前頭等著她,在她累了想要回頭的時候,一眼就能看見他。
他希望,他的女人能像花一樣,永遠光鮮絢爛的活著,四季花開,終年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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