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rpter　10

　　因為對奈緒的死亡愧疚太深，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靠著與奈緒的回憶活下來。無法傳達的歉意，也無法寬恕自己，所以只能傷害自己，讓自己的心好受一點，楚翰祥真的是個笨蛋！但，她…也不由自主心疼起這個笨蛋。

　　思琳拿出家裡的醫藥箱，以及備用的蠟燭、手電筒回到房間，藉著微弱燭光，終於夾出劃傷楚翰祥手的碎片，她靜靜的為他上藥，心裡湧現一股酸澀，她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真的把楚翰祥拉出黑暗？難道真的要每一年眼睜睜的看他發狂，自己卻什麼都不做嗎…？

　　楚翰祥情緒緩和，輕聲的說了句。「…謝謝。」

　　思琳將頭扺在楚翰祥的胸膛上，眼淚開始不受控制，楚翰祥感受到身上襯衫被她的眼淚浸濕，伸手抱住了思琳。

「…如果你難過，就說出來，…我會聽。…如果你想哭，…卻哭不出來，我會幫你哭。…但求求你，不要傷害自己…，這樣的你，讓我很無助…。」思琳用力吸了吸鼻子，夾著濃濃的鼻音，終於表達了她想說的。

　　楚翰祥紅了眼眶，溫柔摸了摸思琳的頭。「…真的，謝謝妳。」

　　兩個人沉靜了一會，待彼此情緒和緩後，才鬆開了緊抱對方的手。思琳退離楚翰祥的懷抱，憶及剛剛的剎那，這才感覺到羞怯，遲遲不敢看向楚翰祥的臉。

「已經很晚了，你睡吧。我去別的地方睡。」思琳站起身，就在要轉身離開的瞬間，楚翰祥拉住了她的手。

「就今晚，陪在我身邊。」

　　他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應，他開始懷疑，她到底有沒有聽見？正猶豫著，是不是要重新開口？還是自己太為難她了？該不該收回那句話？…最後終於聽見她輕聲的說了句：「………好。」

　　楚翰祥如釋重負般的笑了，這是在奈緒走後多年的忌日這一天，他終於第一次能笑了，因為這個連結他與奈緒的過去，卻又沒有關係的外人。

　　早晨陽光灑進屋子裡，楚翰祥緩緩睜開眼。經歷昨天的情緒波動，精神仍感覺十分疲憊。他側過身，一張恬靜睡顏近在眼前，愣了會，驚嚇的眼眸慢慢變回柔和。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下意識怕她走，竟一整晚拉著她手腕而睡，他輕柔鬆開手，但那使力拉著一晚的雪白手腕，儘管上面有些淡淡淤痕，可是卻絲毫沒有掙脫的痕跡…。他伸手撫著那張睡臉，心想，也許該給她一個答覆了。

　　感受到臉上的搔癢感，思琳睜開眼。「你醒了？手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去看醫生？」

　　楚翰祥淡然一笑，答非所問。「洪思琳，妳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什麼？」

「跟我在一起，也許會很辛苦。」楚翰祥輕握著她的手。「我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奈緒，即使是這樣，妳還要跟我在一起嗎？」

「忘不了也沒關係。」思琳笑答。因為他忘不了奈緒，是她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只有愛著奈緒的楚翰祥，才是真正的楚翰祥。如果硬要把他和奈緒切割開來，他就不會是他了。因為愛著奈緒，已經是他生命裡的一部分。」

　　思琳想到奈緒能被楚翰祥這麼愛著，說實話，她心裡是有些妒忌，可是，她也明白，她一開始愛上的他，就是一個愛著奈緒的他。這些日子她在他身邊，深刻的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牽絆，已經跨越了生死，如果強去剝奪，楚翰祥的人生，也許會變成四分五裂的樣子。她不想那樣，所以心甘情願愛著這樣的他，愛著心裡除了她，還有另一個人的他。

　　楚翰祥伸手拉過她，一手壓在她後頸，低頭吻了她，唇舌交纏，輕柔的綿綿細吻，逐漸變得癡狂…。感覺到她快換不了氣，他退離她的唇，看她紅著臉，大口喘氣的模樣實在可愛，忍不住又上前親了幾口。

　　楚翰祥摟過她，讓思琳枕在他的臂彎上。「妳現在是我女朋友了，應該老實跟我交代，為什麼不澄清妳跟何承叡的緋聞了吧？」

　　思琳聽了，忍不住一笑。原來他很在意這件事，那時候，看他什麼都沒說，她還以為他不在意呢。

　　楚翰祥伸手，輕捏了捏思琳的臉頰。「還笑，到底說不說？」

「我說！當然說！」思琳拉下他的手，包覆在自己手心裡。關於和承叡的過去，以及當年的誤會，全部都說了出來。

　　楚翰祥沉默不語，臉色越來越鐵青。何承叡對思琳的愛，居然比他想得還要深…。

「我欠承叡的，我會還。所以，只要是能幫助他的，我都會去做。」思琳抬頭看了楚翰祥一眼。果然，眼神冰冷的嚇人…。她揚起笑，親了楚翰祥的唇瓣一下。「我保證，僅限朋友義務。」

　　多虧這出其不意的吻，讓他稍稍滅了火氣。「那妳跟天鳶百貨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前幾天，天鳶百貨的董事長特助，親自來公司找我，要妳當他們的形象宣傳，如果妳同意，就簽五年的合約，價碼隨妳開。妳確定，妳真的跟天鳶百貨沒有關係？」

　　據他所知，天鳶百貨極少跟演藝圈的人來往，如今對方主動找上門，而且還直接指定思琳，更加反常的要簽五年的長期合約，價碼也沒有設限…。這要他怎麼想，思琳跟天鳶百貨真的沒有關係？

「…洪秀鳶，她是我媽媽。」

　　洪秀鳶？楚翰祥將她拉離他的懷抱，看著她語氣驚訝。「妳是說，妳媽媽是創立天鳶百貨的董事長？」

「恩。」

「那妳剛回國的時候，為什麼不去找妳媽媽？」如果當初去找了她，思琳就不會無家可歸，也不會淋著雨在街頭流浪…。他想起第一次遇見思琳的樣子，心裡還是會感到心疼。他不敢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遇上她，她會變成什麼模樣？

「她一生下我，就把我丟給外婆，自己消失無影，這些年來，她從沒盡過當媽媽的責任，更不曾過問我的死活，我為什麼要去找她？」

　　楚翰祥見她情緒激動，連忙將她抱進懷裡，輕摸著她的頭安撫。「我們不談這個了。對不起，是我不該提。」

　　思琳搖了搖頭，她沒有怪他，反正這件事，他遲早也會知道的。「你現在手受傷了，要怎麼畫圖？不是要準備秋冬季的服裝發表會了嗎？」

「妳不是會畫嗎？我在一旁跟妳形容，妳代替我畫出來就好。」

「我只會畫珠寶阿…」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去拿紙來。」

「…好吧。」思琳起身下床，從包包裡拿出她一直隨身帶著他送她的素描本。拿著素描本，坐到床旁，隨手翻了張空白頁，下筆前還不忘提醒楚翰祥。「我盡力一試，畫壞了不能怪我哦。」

　　楚翰祥將她抱進懷裡，用沒受傷的左手一一在旁指點著，思琳雖然不是服裝系出身，但是憑著畫過幾幅珠寶設計的天賦，畫出來的成果，跟他腦海中已經接近八九分像。

「怎麼樣？還行嗎？」

「過關。」楚翰祥摸著她的頭，滿意一笑。

　　眼下事情解決，兩個人起身走回楚翰祥的房裡，打算一起收拾昨天的殘局。

　　始作俑者一見到房內亂七八糟的跡象，自嘲一笑。「怎麼跟打仗過一樣？」

「你現在才知道阿！」思琳輕笑，彎腰將散落地面的設計稿一一撿起。「你昨天簡直就像失心瘋一樣。」

「那妳還敢衝來我身邊？！萬一我失手傷了妳怎麼辦？如果下次我又像昨天那樣，妳就離我遠點，知道嗎？」

「那怎麼行！不管發生幾次，我都會像昨天那樣，不顧一切衝去你身邊。」

「為什麼？」

「…因為我想分擔你的痛苦。」

　　楚翰祥愣在原地。他的心再一次被她感動，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個人挨了過來，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跟他說，想要一起分擔他的痛苦…。

　　思琳走到楚翰祥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你想過嗎？也許奈緒從未怪過你，是你不肯饒過你自己。你為了奈緒，完成了她的夢想，但那其實只是一種贖罪，讓你可以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深愛你的奈緒，看著你這些年這樣的生活，你覺得這會是她希望的嗎？」思琳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龐，語氣溫柔。「也許我這麼說，你會不開心。但是，奈緒，是一個已經成為過去的人，而你的人生還在向前走。你為奈緒做的，也已經夠多了，所以，原諒你自己吧。現在，你該為楚翰祥這個人而活，為他這幾年空白的人生，重新填滿。」

　　楚翰祥沉默了一會，牽起思琳的手，走到奈緒的照片前。「奈緒，對不起，我不能再守著妳了。我要走了，要去這個女人身邊，和她一起填滿以前空白的人生。…妳不會怪我的，對嗎？」

「奈緒，我答應妳，我會替妳好好照顧楚翰祥，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一直陪在他身邊，會連妳的份，加倍的愛他。」

　　兩人對視一笑，才發現對方眼眶中都含著淚水…。楚翰祥拉過思琳，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是她的出現，解救了他。

　　這天夜裡，奈緒來到楚翰祥的夢裡…。告訴他，其實自己很慶幸，走的人是她，而不是楚翰祥。如果命運交換，是楚翰祥走了，她也許會承受不了打擊，跟著一起走，但是她知道楚翰祥比她堅強，如果是他，他一定可以活下來，所以她很感激，上天是如此安排。…就在奈緒身影即將消逝前，她笑著祝福了他和思琳，還提醒他要好好珍惜。…於是，在夢中，楚翰祥終於和自己和解了。

　　隔天一早，楚翰祥起身下床，一下樓就看見，思琳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他不禁心想，他和思琳的相遇，也許就是因為奈緒放心不下他一個人，所以才牽引著思琳，來到他身邊…。

　　思琳正好轉過身子，便看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怎麼了？這樣看我？」

「沒什麼。」楚翰祥淡然一笑，走到她身後環抱著她。「今天還要去拍戲？」

「不用，我的戲份殺青了。」

「那好，一起去公司吧。」她終於不用再見何承叡，這讓他心情大好，伸手拿了一片烤土司放進嘴裡。

　　到達公司門口前，思琳站在原地，遲遲不肯動。

　　楚翰祥轉過頭看她，滿臉疑惑。「怎麼了？」

「你確定我們要這樣進去？」思琳舉起從剛剛下車開始，他們就一直緊牽著的手。

　　楚翰祥看了會，並沒有覺得他們這樣進去公司，會有什麼不妥。「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快放手！」思琳鬧著彆扭，想要掙脫，但是楚翰祥反而牽的更緊了。

「我偏不放！反正他們遲早也要知道的。」

　　這次不管她怎麼抗議，楚翰祥牽著她，一手推開公司大門，兩個人一起往他二樓的獨立工作室而去。然而，目睹這一幕的公司同仁們，全都看傻了眼，其中只有Joanna與Mina兩個人顯得十分鎮定。他們會在一起，早在她們料想之中，只是沒想到，會愛得這麼公開…，不過，這才是她們老闆的風格！

　　思琳充當楚翰祥的右手，已經畫了近十張的設計圖，但全都是男裝…。這讓她不禁有些疑惑。「為什麼沒有女裝？這次秋冬服裝發表會，不推出女裝嗎？」

「以後都不設計女裝了。」

　　思琳停下筆，抬頭看向身旁的他。「為什麼？」楚翰祥設計的女裝，她都很喜歡，現在一時之間說他不再設計了，她心裡覺得有些可惜。

「因為我只為妳一個人設計。」

「這樣不行！我會被其他女人敵視的。」她聽了有些感動，可是她還不想被所有女人敵視阿…

　　楚翰祥認真給了句建議。「那簡單，妳跟其他女人共享男朋友，就不會被敵視了。」突然間，他有了捉弄她的念頭，很想看看她生氣的樣子。

「那我寧願被敵視！」她什麼都可以讓，只有楚翰祥是絕‧對‧不‧行！

　　楚翰祥輕聲一笑，傾過身在思琳額際上留下一吻。

【　通往幸福的路上，往往佈滿荊棘，唯有兩個人相扶相持，才能披荊斬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