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20 20:05:12★  Somnus 〃 。﹋

【 三生石 】前世‧中卷

【 三生石 】前世‧中卷

 

   秋意盡,前些日泛黃的樹葉,全已凋零,天空飄下皚皚白雪,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場白雪。倏地,窗外不遠處,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男子像是心有靈犀般,轉過身,俊眸對上她的。

 

  天穎捂著嘴,倒抽口氣,不敢置信,那深邃的眸,她認得!是他,是她朝朝暮暮等了十年的人!

 

「齊煬!」顧不得大雪紛飛,天穎衝出門外,奔向來人。

「……」齊煬淺笑,伸手接住了天穎的身子。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天穎雪白素手緊攀著齊煬頸項,反覆低問著。

「是,是我,我回來了。下雪了,快進屋吧。」

「……」他真的回來了!天穎不回應,只是靜靜抱著齊煬。

 

  齊煬失笑,將天穎的身子打橫抱起,步向屋內,見天穎還不願鬆手,齊煬只好讓她坐在他的腿上,像小時候那樣。

 

「這十年,妳過的好嗎?」齊煬低沉的嗓音,在天穎耳邊迴盪。

「……」天穎點了點頭,爾後,又搖了搖頭。

「那是好還是不好呢?」齊煬又問,臉上仍舊是疼寵的笑。

「…好。那你呢?你過得好嗎?」天穎思索了下回答,抬頭看著許久不見的齊煬問道。

「很好。對了,我帶了樣東西要給妳。」

「真的?」天穎欣喜,朝齊煬綻放一抹笑容。那是只在他面前,才有的笑容。

 

  齊煬從衣袖拿出一只雕花精美的木盒,交到天穎手中,示意她打開。天穎屏著氣,小心翼翼打開木盒,只見木盒裡,放著的全是髮簪,無論是樸素淡雅的木簪,質地清透的玉簪,高貴秀氣的珍珠簪,還是作工精致的琉璃簪,全有著相同的特點,那便是…它們全是梅花的樣貌!

 

「謝謝你。」天穎在齊煬臉龐落下一吻,隨後抱緊木盒,偎在齊煬懷裡。

 

  齊煬輕笑,環緊了天穎,多年不見,天穎的一顰一笑,依舊牽動著他的心……。只是這份情,注定他倆今生,已是有緣無份。

 

「我去了將軍府一趟,卻找不到妳,問了鄰近的人家,才知道沐將軍前些年辭世,妳被接進了皇宮。穎兒,這些年,妳過得辛苦了。」

「不辛苦,在宮中,皇子哥哥還有公主姐姐們都很照顧穎兒,穎兒怎麼會辛苦呢?」穎兒坐起身,俏皮的眨了眨眼。

「穎兒……」齊煬憐惜的在天穎額上,留下一吻。他知道,穎兒所遭遇的苦,並不亞於他當年所受的。

 

  像是要彌補這些年空白的記憶一般,兩人互相依偎,時而傳來嬉笑聲,時而靜默不語,會心一笑。

 

「郡主,該用膳了。」天穎貼身侍女小梅,正巧撞見兩人的親暱,輕咳了聲,喚道。

「留下來一塊用膳,好嗎?」天穎淡笑,澄澈的眸,望向齊煬。

「就依妳吧。」齊煬點頭允諾,將天穎抱下身,坐到紫檀木椅上。

「小梅,快去準備。」天穎坐正,揮了揮手,遣退小梅。

「……」天穎直視著齊煬,想問他,為什麼將她抱下?

「我未婚,妳未嫁,方才的親密,可不成體統。」齊煬了然一笑,他知道她想問什麼。多年過去,他們已長大成人,這親暱,已經逾距了他們應守的本分。

 

  天穎輕笑一聲,她的煬哥哥,居然對她講起了體統?那他當年貴為太子,卻執意離宮,怎麼就不覺有失體統呢?

 

「妳是在笑話我?」齊煬挑了挑眉,望了穎兒一眼。

「沒有,穎兒怎麼敢呢?」天穎搖首否認,然而那如初梅般的清麗笑顏,卻銜在嘴角,久久不曾散去。

「郡主,晚膳來了。」小梅進門,站在天穎身側,輕說道。從她甫進門,便被郡主如花般的絕麗笑顏給吸引注目光,呆望了好些會,才回過神來。自郡主來到穎夏宮生活,她便跟在身旁服侍郡主,未曾離去,這麼多年來,她不曾見過郡主臉上有過笑容,一直以來,印象中的郡主,總是冰冷冷的,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從沒有過這一刻,笑得如此燦爛,而這抹笑,竟是因眼前這位陌生的男人所起。以前的郡主,有生命,卻沒有靈氣,直到這個男人出現,郡主才像個真正的人。……這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小梅,妳下去吧。」見小梅佈好晚膳後,天穎淡然說道。

「是,郡主。」小梅收回心緒,柔聲應答,退出飯廳。

 

「用完膳後,能陪穎兒四處走走嗎?」天穎起身,為齊煬舀了碗熱湯。

「行。」齊煬接過熱湯,欣然應允。

 

  月光下,兩人身影相互依偎,天穎將小手,放進齊煬的掌心,感受到手心傳來的冰涼,齊煬握緊了幾近瘦弱無骨的小手。偉岸的身影走在前頭,為身後的孱弱身子擋去了刺骨的寒風,天穎笑著垂首,有些姑娘家的嬌羞,甫低頭,目光便落在,一串白色串珠上,久久移不開目光……。

 

「你…不會再離開我了吧?」一陣細弱無聞嗓音,自她柔美的唇瓣間溢出,像是自個兒的喃喃自語,又像是詢問身前的人。

 

  儘管是道輕柔的低語,卻還是讓他給聽進了耳裡,他沉默不答,恍若沒聽聞般,繼續前行,然而原先輕快的步伐,卻變得沉重緩慢,渾然不知,這腳步早已洩漏了他的心緒。

 

「和我說說,你這些年,遇上什麼新奇的事,可好?」天穎收起失落的情緒,抬起頭,重新綻放笑容,好似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儘管齊煬掩飾的再好,她還是察覺到了,她知道他聽到了她的詢問,只是不願回答,因為這回答,不會是她想要的,不忍她傷心,所以他才假裝沒有聽見。這一份心意,她懂得,但也因為是這樣的齊煬,讓她癡癡深愛,難以自己。

「當然好。」齊煬回頭,給天穎一抹爽朗的笑容,隨後,細細訴說這些年,他出宮之後的生活。

 

  齊煬將天穎送回穎夏宮,拽著疲憊的身軀,步回他的寢宮,一回寢宮,便看見已有人等著他。

 

嘯煬宮

  齊煬斂起笑,換上沉重的面容來到大廳。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齊煬見過吾皇,吾皇萬歲………」齊煬拱手,欲行禮。

「大哥!別……」來人驚恐,連忙伸手扶住齊煬。

「可你現在不是我的五弟,是堂堂的君主,見君主不跪拜,是要被砍頭的。」齊煬平靜說道,讓人讀不到他此刻的心思。

「不!就算你離宮了,也永遠是我最敬重的大哥!」齊衍握著齊煬的臂膀,神色痛楚,他曾經是不可一世的大哥,怎能對他這般低微呢?

「我還真沒白疼你了。」齊煬揚聲一笑,在宮中,他只疼愛兩個人,一個是天穎,一個便是眼前的五弟齊衍。

「大哥,你是在試探我?」齊衍一愣,木然問道。

「這哪是試探?我不過是想看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認不認我這個大哥。」

「認,我當然認!大哥,坐。」齊衍鬆口氣一笑。

 

「大哥怎麼回來了?」見大哥坐下,神態自若的喝著茶,齊衍這才開口問道,今日下午,總管公公來到御書房,向他秉告,齊煬回宮了,並將他安頓在嘯煬宮,他趕緊動身前來,沒想到卻撲了空,心想,也許大哥是去見她了吧。

「我回來看看你,不成嗎?」齊煬擒著笑答。

「大哥!」齊衍眼一閉,握緊拳開口。

「有什麼話直說無妨。」齊煬收起笑容,沉靜看了齊衍一眼說道。

「大哥,如果你是為了皇位回來,我願意退位,將帝位還給大哥,但是,我能不能求大哥,別奪走穎兒?你明白,我一直都深愛著穎兒,求你,別奪走她……」齊衍看向齊煬,沉聲說道,他什麼都能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她!

「好個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的至情男子。」齊煬擊掌笑道,迂迴的態度,讓人摸不透。

「大哥……」齊衍一顆心懸在半空,沒有等到大哥允諾,他不敢鬆懈。

「齊衍,我回來,不是為了得到皇位,當年我既選擇放棄,就沒有想奪回的念頭,何況,你這皇帝當的挺好的,我沒有理由奪走。至於穎兒,我也沒有奪走之意。我回來,只是因為當年離去前,我曾對穎兒允諾,一定會回來看她,這次回來,不過是履行當年的諾言罷了,過一陣子,我便會離宮。」齊煬喝了口茶,淡然說道。齊衍對穎兒用情甚深,也許,將穎兒託付給齊衍,會是最好的結果。縱使這個結果,會讓他的心,隱隱作痛……。

「大哥要上哪去?」

「出‧家。」齊煬略答二字。

「大哥……」

「別阻止我了,我心意已決。」齊煬伸手制止齊衍說情,出家這條路,早在娘去世那年,便已決定了。

 

  兩兄弟間所有的交談,早讓窗外嬌小的人影,全聽的一清二楚,天穎蒼白著臉,拉緊身上的披風,緩慢步回寢宮,方才兩人在月下散心時,齊煬怕她冷著,解下身上的披風,為天穎披上,回宮後,天穎才發現披風還在她身上,忘了還給齊煬,連忙步出寢宮,趕到嘯煬宮,欲將披風送還,沒想到會讓她聽見這些事,原來,她心裡的預感,是真的……,大雪不曾停緩,片片雪花,打落在天穎孱弱的身子,她不覺冷,只因心裡的寒冷,比雪還冷,散落地面的雪花,雪水化去天穎離去的腳印,仿若,天穎在齊煬的心裡,也將像這雪花般,化去她的身影。

 

  天穎那黯然神傷的模樣,早讓齊煬看進眼底,他知道她來了,卻不喚她,……天穎遲早會知道的,在這種情況下,讓她得知,總比對她親口說出殘忍。

 

「大哥,怎麼了?」齊衍依著齊煬的目光,看向門外,什麼也沒看見。

「沒什麼。」齊煬撇過頭,淡笑。修長的手指,悄然握成拳,這決定,對他三人都好。

 

  三個月過去,春暖花開,齊煬望著樹梢出冒的嫩芽,斂下俊眸,心想,他該離開了……。

 

「今日天氣好,我們出宮走走,可好?」一陣甜膩膩的嗓音,自齊煬身後響起。

「好。」齊煬轉身,點頭笑道。

 

  兩人共乘一匹黑馬,沒帶任何人隨行,朝宮門外揚長而去。

 

「我們去哪?」齊煬一手護著身前的天穎,一手駕馭馬匹。

「……那!」天穎伸手,指了指遠處偉岸的山。

 

  路程癲波,三個時辰過後,兩人終於到達山腳下,齊煬俐落翻身下馬,將還在馬匹上的天穎,輕輕抱下。

 

「上面的路崎嶇難行,馬兒恐怕上不去。」齊煬看了眼前的山路一眼,沉聲說道。

「那它在這等,我們自個兒走上去。」天穎揚笑,水亮眼瞳不見任何懼色。

 

  齊煬將馬匹栓在一旁的樹木上,和天穎徒步上山去。

 

「為何執意上山?」齊煬挑了挑眉,看了天穎倔強的鵝蛋臉通紅,額上佈滿汗珠,卻未見退卻。

「想讓你看件東西。」天穎拿起袖裡的手絹,替齊煬拭去了薄汗,笑道。

「……」齊煬愣然一笑,拉住天穎欲前行的身子,舉起衣袖,也為她擦去了香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