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通緝令/池袋西口公園〈贈星〉

房間其實很小，只是簡單擺設加上落地鏡面擴大了視覺效果，窗外雪景與白牆連成一片，即使待在室內，那剩不多的溫度似乎也被冰塊般嗓音凍結，一身映襯墨黑，將周遭空氣流動得遲緩。

「阿誠，我是國王。」前身為『池袋皇帝』，現在改名為『G少年』混混團體之頭目──安藤 崇，帶領G少年與G少女，自稱自己為國王。

電話一端響起令國王想扁人的聲音，驚訝語調花了與國王一樣力氣來控制自己，「你、你…我…崇仔！？」

「怎麼？」如此低溫的冬天為避免凍傷對方……不，是低調個性簡短不想多說。

「沒事啦！只是覺得意外。」『麻煩終結者』──真島 誠露出傻呼呼笑容，與平常把案件交給國王那條理分明的腦袋截然不同，卻搶在國王開口前問道：「有什麼是連國王無法解決的？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我的原則──講重點。」冰冷語氣宣示原則之一，顯得神聖而不可侵犯，無奈就是有人聽不懂。「謝謝你，阿誠。」

突如其來接到“七大奇蹟”的第八項──國王道謝，後者腦袋再次當機。

「怎…怎麼回事？今天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啊！」

「下午兩點半，池袋小學見。」無多於贅字，就像平日處理事情般果斷。

「喂？還在嗎？」

「嗯啊，心不在了。」

「少噁心了你。」

「明白了，等等就到。」

※

踩踏人行道上積雪，一個個雪印沿著道路托出一條足跡，厚重圍巾包覆大部分外露肌膚，鼻子仍從縫細中嗅到無望的冷空氣，冰寒氣息縮緊了肺部，兩人並肩沿著池袋小學紅磚牆行走，熟悉走過小學大門口，默契翻過他們曾經一起翹課若甘次的破舊圍牆。

據說，是附近的軍營訓練新手拋手榴彈，一不小心就炸燬寒假小學中那面牆，因此，軍營被要求遷移他處。

提起往事，這裡藏有許多秘密和回憶，時而莞爾一笑、時而苦澀相對，阿誠笑靨也愈濃，國王一如往常冷酷，眼神卻不如平日不近人情，個性似對阿誠話語插上幾句話。

「你還記得你曾經率領一群小學同學，當眾毆打追著我跑那隻狗嗎？那隻狗後來好像得了憂鬱症。」

「那是因為那隻狗一直對我狂吠。」

「……還有一次，你上課上到一半忽然就不見了，老師以為你只是尿急，一會就回來，可是……」阿誠抬頭望向浮雲，「之後你都沒出現，我想……」

「嗯，的確是從那時候起，我開始接觸黑幫，但其實對方是我叔叔，我又不喜歡讀書，所以……」

話是平常一倍多，陷入了深沉回憶漩渦。

沉默，一向是王者的權利。

「……老師直到現在都還不知情呢！」

是啊！不過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如果能洞悉他人想法，其實他們會發現，對方不約而同想著：「沒關係，你有我，那會是最好的。」

※

地平線的天色，由桔梗橙轉變為深藍，剛剛與國王分別的阿誠若有所思緩踱街上，手指猶疑手機按鍵，遲疑不決不知該找誰幫忙，愈靠近家中，心中也愈煩躁，不經思索案了幾個號碼又隨即刪去，直到阿誠再也忍不住焦慮轉身，卻被一群一身黑衣的少年們團團圍住，一名緊摀著阿誠嘴巴的少年，語帶恭敬說道：「很抱歉如此對待您，是因為我們有事相求。」附在阿誠耳邊小聲地說出計畫，左手掌心內感到多了份紙張觸感，少年們向阿誠敬一個禮立刻散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瞄也不瞄，阿誠咕噥：「怪了，我怎麼不記得作戰部隊變那麼有錢。」算了，當作這次自己破例收費吧，反正到時候也不是花在自己身上的。

吃過晚飯後，回到自己四坪半的房間，猶豫不決試想聽貝多芬的〈英雄〉還是蕭邦的〈雨滴前奏曲〉，閉上雙眼隨意抽出一片CD，是昨天聽過的〈行星組曲〉，放入音響，溢出的旋律沉澱思緒，更將頭腦放空得很清晰。

「決定了！」雖然很麻煩，不過看在朋友一場，就盡些義務吧！

進入夢鄉時，對於自己所設計的計畫感到驕傲，露出另自家母親不寒而慄的恐怖微笑，遠處G少年正執行阿誠給予的任務──叛變國王，而G少女則加速趕出『國王的通緝令』。

遠處，純白床單上，國王茫然得不知為了什麼。

※

鈴聲響起，阿誠毫不猶豫接起手機，將聲音壓低到連母親拉長耳朵也聽不到，泛起一股不可見的冷笑，朝窗口附近黑衣少年比出G少年暗號，回應電話中的人：「該行動了。」

「我花了不少時間去追蹤他，可別失敗。」池帶工作狂──Zero One，發出瓦斯漏氣的聲音：「酬勞可別忘了。」

一台銀色賓士休旅車停在轉角處，不理會母親在後喊叫，阿誠自故自離開，隨著休旅車來到這附近最偏僻，也是混混最容易打架鬧事的黑暗角落。

不同於前幾天那冰冷眼神，強烈仇恨與敵意輪流掃射G少年們，撕裂著國王的心智，停留在阿誠身上時，灼熱感覺淹至咽喉。

……有誰能告訴他，後悔過後會是什麼？

墨色上衣與照不著光的黑暗融合，更突兀危險眼神，精光直射進眾人眼底，眼前昔日夥伴背光看不清面孔，在吵雜的喧鬧也進不去國王耳裡，滿腹“為什麼”無處得以宣洩，『幹的好，G少年。』這是唯一一句盤繞腦中的話，因為是“他”講的。

再一次慌然，阿誠莫名出現在國王面前，不是預料中陰險冷笑，而是和平常一樣，實在傻得可以一抹陽光笑靨。

大費周章自背後端出國王幾乎沒碰過的食物──蛋糕，顏色也是和國王形象不符的──粉紅色。

「生日怪樂！」一陣大笑，國王臉上多了幾點奶油。

- The End –

~星，祝你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