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前，她對著洗手間的鏡子，側頭檢視齊耳的短髮是否吹整得宜，妝容看起來可還過得去。驀地，鏡中的她身後彷彿浮現他的身影，那年秋日旅行的回憶無端襲來。

旅途中他們輪流開車，開累了就換手。從首都開回小城的路，被他們繞成跨越大半個國境的長征。

沿著公路，在城市外環都有配著套裝膠囊浴室，簡單乾淨附早餐的汽車旅館。

明明白天緊湊的行程消耗掉大半體力，但一進到房裡洗完澡，就好像所有的疲倦都隨著熱水卸去，精神也跟著恢復過來。

那個晚上，他邊擦著頭髮走出浴室，看見她只穿件大號T恤，站在鏡子前，慢慢吹著一頭又黑又直的及腰長髮。他走到她身後，接過吹風機，一手輕輕撥著她的髮，幫她吹乾。她瞇起眼睛，整個人放鬆下來，微微向後半靠在他身上，像隻慵懶的貓。

「我在想，妳短髮應該更好看。」吹完了頭，放下吹風機，他環著她的腰說。

「你這麼覺得？」她問。

「嗯，」他一把撈起髮束往上提，把長度拉到接近耳際，看著鏡中的她，眼底閃著認真：「這樣，最好看。」

她笑。「好，我知道了。」

他抱著她腰的手收緊，另一手撥開蓋住她頸子的頭髮，俯身輕咬她因著熱風而發紅的耳朵，往下吻去，說：「而且，」舌尖滑過她頸側動脈，換來一陣輕顫，「短髮比較方便我找到這裡。」透過鏡子她白了他一眼。他輕笑，腰側的手伸進衣服裡，覆上她的胸。她閉上眼，享受也回應他帶來的快樂。

其實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短髮，比他方才示意的長度要更短得多，像男孩般的樣貌。因為媽媽工作忙，沒有時間打理她和妹妹的頭髮，索性通通剪短，一個月只需要處理一次。每次她和妹妹跟著媽媽去菜市場，攤販阿姨們總說，「哎呀！真好命，生兩個兒子。」被說像個男孩，小女生心裡很自豪。直到唸大學，她都維持著短髮形象，但是準備留學的過程中，聽同學們分享在國外剪髮的各種慘痛經驗，她才決定乾脆留長省事。

三千煩惱絲，過去對她來說，留長或削短都只為了方便。

直到他說：「妳短髮更好看。」

回國後第三天，她就把一頭長髮給剪了。齊耳打薄的俐落髮型，確實很適合她有個尖下巴的鵝蛋臉。她很快拍了幾張自拍，傳給還在國外的他。

「嗯，我是對的。」他回訊，她莫名感到愉快。從此她就特別喜歡類似的髮型，只是又過了幾年之後，她頭髮剪什麼樣子，都與他無關了。

她甩甩頭，把思緒拉回當下，重新順了順髮，拍了兩下臉頰。鏡中的女子眼神堅定，身後再無其他。

開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