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滿佈折痕的舊照影中人是年輕時候的媽媽，相片背後還有媽媽親手簽寫的鋼筆字跡：「祝兄軍中愉快/永遠留念/妹玉枝贈」內容明示這相片是到部隊去勞軍的，她自己也忘了是寄給大表舅還是二表舅，不過卻是在大表舅家牆上的相框裡發現的，鄉下人很有趣，喜歡把小張相片不管是證件照或生活照，全部裱在同一個框裡懸掛展示，以前的人鮮少拍照，也許認為每張相片都值得秀出來供人觀賞吧！表哥主動歸還給我媽媽的相片，還開玩笑的說：「保管四十幾年了，應該價值個十萬元吧！」我回他：「哈！交情是無價的啦！」

　　外公自從生意失敗之後，意志與健康同時每況愈下，媽媽放棄初中的學業離家北上學習女裝洋裁，一肩扛起所有家計，我問媽媽以前當學徒真的要三年四個月嗎？媽媽說差不多啦！因為頭一年基本上都是幫傭，夠勤勞師傅才會肯教功夫給你，不過自己必須很機靈懂得觀察才能縮短學習時間，媽媽因為急著賺錢養家，常常半夜偷偷起來看師傅做的半成品，小心翼翼的拆掉車縫研究，然後再將其縫合物歸原處，仔細想想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女孩子離鄉背井隻身在外，每天除了被編派繁重的家務雜事，還需努力不懈的學習手藝，這種精神在現今社會連成人也做不到，媽媽真是了不起！

　　每次和媽媽一起看著她年輕時代的寫真，從未聽她說過：「你媽年輕也很漂亮吧！」她最自豪的是：「穿去拍照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你爸爸追我的時候常送我最新的日本服裝月刊，我只要看到模特兒穿的型態(款式之意)很喜歡，就想辦法做一件相同的來。」媽媽得意自己沒有做不出來的洋裝款式，這的確是真的，讀幼稚園的時候，我很喜歡同學穿的吊帶裙，放學一回家跟媽媽簡單描述，她大概花一個鐘頭左右的時間，就做好一件樣式相差不遠的吊帶裙給我去學校風光，最讓我折服到不行的一件衣服，是國中時很風靡的漫畫「凡爾賽玫瑰」，女主角「奧斯卡」穿的蓬蓬袖法式襯衫，她看著漫畫封面的圖案直接剪裁製作，校慶園遊會上就穿去讓同學們欣羨不已。

　　在父執輩人的眼中媽媽多是被稱讚的，孝順、乖巧、識禮數，個性好、脾氣佳、膽量也不錯，沒見過她跟誰大聲說話過，她跟爸爸也沒讓我們看過爭吵的場面，一個人修養與否應該就像媽媽這樣，懂得忍辱負重、忍一時氣、不隨意外放悲、怒情緒，媽媽說她也是壞脾氣，只是火氣上來時多想一下會不會砸鍋？砸了鍋有沒有能力收拾？想二個問題自然就上不了脾氣了，很實用的忍耐哲學。

　　母親節又到了，媽媽早告誡我們別亂花錢買禮物，小弟說讓他請吃一頓總行吧！一方面全家聚一聚，另一方面慶祝他以三十四歲高齡考取師大研究所，看媽媽又笑得合不攏嘴了，這份禮物比任何有價物質還令她高興，有什麼能比與有榮焉還讓作母親的感到欣慰呢？


Rosa 2005/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