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16 20:16:36雪天

文字. 流浪

騎著車,天空像剛剛刷上藍色水彩的畫布,遠方飄著些白雲,風把留在安全帽外的髮絲往後吹著,機車經過的路上,越過一堆擁擠的住宅,矮房子錯綜複雜的排在深灰和淺灰的不完全格子框框內,順著一種曲徑的安排,在一個小空地的後方,看見一間公寓,樓梯就設在視線所及的建築外觀樓層上,一棟老舊的十層樓公寓,她記起曾經在那裡面住過的日子,那裡的浴室牆面十分斑駁,就著一小盞昏黃的燈泡,她常常在那樣的場景裡對著鏡子刷牙,牙膏是那種有著黃色底色,加上英文字樣的黑人牙膏。奇怪的是,鏡子裡面並沒有她,就是看得到別人,別人看得到自己,但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夢。

她想起一段記憶中的日子,背著黃色的背包,在曲折的路途上找到的一個專門出租給單身女子的宿舍樓房,樓房像一座方塊組成的城堡,由一個個窗戶堆成,像地底的蟻丘洞穴,你必須由一個正確的號碼,順著一層又一層的樓梯曲曲折折地才能爬到深不可測的閣樓裡,裡面的隔間有的是磚造的水泥,有的是用薄薄的木板圍起來,只要試著敲二下就可以聽出它的材質,她記得那個城堡裡有些熟悉的鄰居,但是大部分時間裡,她和他們保持著一種陌生,她住在沒有隔音功能的房間中最裡面的一間。

她走向廊道的盡頭,打開及腰的窗戶,陽光刺眼的照進整個屋內,窗外有綠藤爬滿了牆面,室內的光泛著淺淺的綠。她把背包裡的書拿出來放好,還有一些簡單的衣服,看一下四周,一個看起來乾淨的書桌,遠遠的對角是一個單人床,白色的床單整齊地收著,她不記得在那個床上曾有過什麼夢境,記憶在躺上床後變得一片空白,醒來就是離開。
她在一段日子的旅行後回到城堡的門外,樓房外觀的磚牆斑駁不堪而且褪了色,露出水泥灰白泛霉的細碎粉末,一些綠色的苔蘚和藤蔓爬在牆壁的死角,鄰居們的影子透出一股發霉的氣味和陳舊的塵埃,她忘記了誰和誰的名字,也不確定那些靈魂是否還存在。她反覆在回憶裡找,回憶像二面鏡子,交疊著彼此,在一層層的光裡,她試圖找到一個入口,但眼前一切證明記憶早己遺失在腦部回路結構層裡了,也許壓縮在那些死去而委縮的神經突觸細胞。有些事總是這樣,在你沒有來來回回確實參與活躍著的空間裡,它就不屬於你的生命,也不再更新任何記憶來證明什麼。


那是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家,房子舒適寬敞。沙發停放在房間中央,環顧四週,一切東西都井然有序,小格局的房間看起來舒適明亮,彷彿可以在這個地方留下來的感覺。記憶停在故事餘韻中的吉光片羽裡。她在心裡浮現一個母親的臉龐。影像總是停留在那個日式的木屋裡,那是她和在遙遠的記憶裡的一個對話,對方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笑著,她並不明白那時候的她在想些什麼。也許是祝福,也許是什麼,答案永遠是謎,但是一直等下去似乎也行。

她走進樹林裡的一個社區,在那裡找到一些木造的日式房子,租下之後便遺失了鑰匙。她常常到了夜晚才回去那裡,裡面空空的,有一些沒有照片和姓名的健保卡,不是她品味的衣服,冰箱裡放著不喜歡吃的食物,沒有她會留下的生活印記,她似乎不擁有這段日子,很久的時間過去,她甚至忘了為什麼租下這個房子的理由,在一種來來回回的日子之後,出現了同事和朋友,他們和她一起過著這樣的生活。這個夢持續了一個冬天的夜晚,夢中的故事比一個冬天還長,在某一天以一種失去睡意的轉身之後失去它,她再也回不到這個夢裡的記憶,一種離開,使它漸漸變成透明的,漸漸消失的房子。

後來她輾轉住進一個山邊的房子,房間的窗外是碧綠的湖,湖三面是山,飄著藍藍的霧,那裡的人給她一個衣櫥,裡面有很多衣服,她曾想過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放在那裡面,日子簡單的被照顧得很周全,但是那間房子是黑暗的,只有走過的地方會亮起視野裡能見到的光亮,黑暗是離開的理由,那些衣服一直靜靜等待著一種主人,也替換著主人,每個擁有過離開的不捨,招喚著新的主人,夢裡的衣櫥像吃人的鬼怪。那個夢境在以後反覆變成一個愈來愈多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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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 2006-10-19 12:33:23

幸福就在起心動念處

月塵 2006-10-19 07:26:53

雪天的法名是智毛..
我有些不明瞭的事情..你是在家修行..還是???

版主回應
皈依為佛弟子時,師父會賜一法名,從此在佛教裡努力地成為護持者,讓佛陀的精神智慧及文化永遠流傳下去,像涓涓大河的一條細小的支流,自己的名字就無所謂了,我們有一批皈依的人都有智這個字,像命運共同體一般的群集著同一種願力的感覺,很殊聖吧! 2006-10-19 18:39:15
豪哥 2006-10-17 00:28:24

不知為什麼
總直覺妳適合寫小說

版主回應
寫小說就是要堆積很多字,看完後變成少少的記憶,漸漸消失,但是
你寫的詩是精煉的文字,把很長的時空事物聚集在幾個字裡,然後放在某一個點,它又慢慢自己長大......嗯?我在說什麼呢?
2007-02-09 22:4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