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書、從咖啡廳走出，回家的路上，遠遠見到一個理著平頭、略微胖胖的青少年（以下略稱小胖）正坐在一台停在騎樓裡的摩托車上，正與一個在人行道上來回踱步、蓄著短髮、說起話來略帶縱氣、神情跩得不慍不火的青少年（以下略稱阿跩）在對話。

那阿跩才講沒幾句話，突然呸了一口口水在地上，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神色，繼續跟小胖闊談著不曉得是怎樣了不得的議題。阿跩來回踱步說著話，在他踱步背對著小胖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小胖也呸的吐了一口口水在腳邊（＝＝）。然後，阿跩又踱步回來走向小胖繼續高談闊論，然後又呸了口水在地上…。

這些描述的過程，其實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看在我眼裡，該怎麼形容呢？那阿跩吐口水吐得自然、精準，似乎是有標的、對準了再吐的，「技巧」十分純熟。那小胖看上去就是個「生手」，似乎是覺得阿跩那樣的動作很「酷」，於是跟著模仿，然後畫虎不成反類犬，一口口水吐出來，差點兒吐到自己鞋子上。我看他在吐的時候，那急著縮腳的樣子，實在令我捧腹。

倒不是在讚美那阿跩吐口水的功力了得，卻是想要描述青少年對於行為模仿的動機與心態。這就像是衛生署每年在各中小學校推行的反菸運動、或是家長們禁止孩子們吸菸，卻仍然有不少青少年會去吸菸的行為一樣。公衛的警示標語、到處宣導吸菸有害健康等方式，都無法阻止孩子們學習效仿吸菸行為。不少學者專家以為，那是青少年覺得吸菸這個行為很酷、很了不起，所以模仿大人的吸菸行為，尤其是在所謂被定義為不良少年的群聚中更是如此被認為。

真是如此嗎？我看著今天那小胖與阿跩，思考著這個問題。吐口水這件事情很酷嗎？如果是一個歐巴桑吐口水，那很酷嗎？或者是一個小朋友吐口水，很酷嗎？小胖會因為歐巴桑或小朋友吐口水而去模仿他們的行為嗎？今天小胖為什麼要吐那一口口水？應該是因為小胖覺得阿跩這個人很酷，所以連帶著阿跩的所有行為也令小胖覺得很酷，所以小胖想要學習他、模仿他，這樣才比較合理吧。

所以，記憶中，我那青春期歲月裡，被歸類到不良少年的同儕們裡頭，一定會有一個大哥或是大姊頭，他們的行徑總是既阿沙力、又很瀟灑，講義氣、又重朋友，對於過於規範的法條總是不屑一顧，更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於是他們叼根煙、吞吐著雲霧，在朋友需要幫忙時兩肋插刀，毫不皺眉。這樣的一個形象，落在同儕的眼光裡，就是英雄、就是酷，於是，身旁的小弟、小妹們，也跟著開始叼著菸、跟著吞吐雲霧、跟著瞎忙瞎攪和起來…。

結論1：並不是因為吸菸或是吐口水這樣的行為很酷，而是因為青少年心裡有個role-model做了這樣的行為，讓他們覺得很酷，才有了群起效法的行為出現。

結論2：小胖吐口水的畫面真的很逗趣。XD

我想起了青春期歲月裡，一位我的好姊妹小慈，她總是擁有最新、最酷炫的新鮮玩意兒，穿著打扮也總是很有自己的想法跟主見，對於許多「規定」總是覺得八股又無聊，那對於當時是個乖寶寶、書呆子兼全校模範生的我來說，簡直是個酷得不得了role-model！我們一起唸書、一起玩耍、一起分享著「很酷」的行為、打扮與活動。想想啊，在國中時期，三更半夜可以混到Pub跟舞廳，真的是件很「了不起」的行為。

甚至，在上課時間一起翻牆到校外買零食等東西回來給班上同學分享，那時候我們穿著海軍領的淺藍色制服、百褶短裙翻牆呢。翻回來的時候被班導師逮到，一行人共四個女生，就這麼活生生地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外頭的走廊上，一人提兩個水桶罰站，一直站到放學時間，手都抖了，一班班學生放學陸續經過我們、盯著我們指指點點。「噗呲～」小慈笑了，我們也跟著笑了。被罰站的難過不見了、提水桶的雙手不抖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個女生咯咯笑地笑成一團。

我是被罵得最兇的，因為我是班長、全校模範生、那年還當選了台北市「優良」學生（諷刺啊），卻翻了牆、違反校規、做了最壞的示範…（＝＝）。而說真的，四個女生全都是成績在前頭的學生，老師念在我們平時「品」學兼優（還是諷刺啊），沒有往上報到訓導處，只是重重地訓斥了我們一頓。在我們笑翻的同時，其實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覺得自己很有種、很敢、很酷、很了不起。這樣的往事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自己真的很有種。可如果沒有小慈那樣的「酷」妹，我想我們也不會做出那樣的行徑。

翻牆很酷嗎？去Pub、混舞廳很酷嗎？其實並沒有，我心裡是清楚知道的。因為小慈幹了這樣的事情，我覺得小慈很酷，所以我跟著她一起有著那些行為，希望自己也很酷。我是不曉得自己有沒有畫虎不成反類犬，就像小胖今天的糗樣？倒是，我感激在那段為了升學、為了聯考而苦悶的日子裡，有小慈這樣的朋友，加添我那段歲月的精彩與歡笑。

結論3：早知道老師對於成績優良的學生會有這麼多寬待，我當初應該更瘋狂、更放開些。不過，這也證明了「成績至上」的主觀偏見。試想，如果當時我是放牛班、後段班的學生，那麼下場可就不只是這樣了。

最後，在一連串的思考與回想當年的過程裡，我又欷噓了好幾回，歲月真是如梭啊！那樣的過去距離現在，竟也有十多年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