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1-08 11:13:17渥特爾
【我思☆我在】慎終追遠？
因為八里某寶塔這兩天辦年終法會、因為下午開始有師傅誦經、因為我老母上午想去做頭髮…，所以，在我固定每週六下午健身房練舞的時間被犧牲了，心情鬱悶的可以。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間呢？
今年法會的時間是週五到週日連續三天，爸媽因為做生意的關係只有週六有空可以去，老母更堅持要下午去，理由是「下午有師傅誦經，比較好！」我問老母：「師傅誦經，又不是妳誦經，妳不管上午去還是下午去，師傅時間一到就會坐在那兒誦經，那妳幹嘛一定要那個時間去咧？」明明就是想要去做頭髮！不然，上午去的話，我下午還可以去運動呢。
幹嘛我去寶塔為先人燒炷香，就一定要在這三天呢？因為有寶塔辦的法會嗎？因為有師傅誦經嗎？因為這樣比較有誠意嗎？我悶著頭坐在車上，心裡又嘀咕起來。
緬懷祖先、追思前人，的確是儒家精神所稱頌的，這一點我從來不懷疑，也很認可這樣的觀念。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時間要交由「別人」來定呢？今天我要追懷先人，其實什麼時間都可以去追懷、什麼時間都可以去祭拜，那是出自一份我個人由衷的追思，並不會因為沒有參加法會就有所增減，那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間去呢？
我不知道基督教或天主教徒有沒有這樣類似的法會或儀式，可是我卻很不喜歡這種佛教、道教或民間信仰的儀式與繁文縟節，總令人匪夷所思。
寶塔辦一個這樣的法會，從資本主義的角度來想，其實很快可以看出個破綻，說穿了，就是要藉由這個法會，來收取暴利與斂財；從功能論的角度來說，藉由這樣法會，難得聚在一起的家族親戚，可以聚會聯絡情誼；從經濟學供需法則的角度來想，就是要有需求才會有供應，在世的人為了彌補往生者活著的時候沒能好好對待他/她，於是希望有一個可以讓她/他們彌補這個缺憾的管道，所以製造了「商機」，讓寶塔的「商人」可以有利可圖。於是，這個法會就這樣展開啦，還一年三次呢！
哪些儀式呢？
祭祀品。通常我們要準備一些山珍海味給往生的人「享用」，每每我老母總說「我們準備了一些『你』愛吃的東西…」的時候，我望著那供桌上的點心、零食跟山珍海味，其實都是我們陽世人愛吃、肯吃、會吃的東西，哪兒是往生者喜歡的東西？再說，最後這些東西都進了我們的肚子，往生者要怎麼吃呢？那一包、一包的零嘴兒，都沒有拆封，就算是想要舔也舔不到，只能乾瞪眼的份兒，不是嗎？
再來就是要點香！我拿了四炷香，一炷拜神、三炷拜往生者，老爸一看我拜完神明手上拿三炷香要去拜先人，連忙阻止我說這樣「不敬」！「拜神的就單純拜神、拜往生的就單純拜往生。」要我把剩下的三炷香全插到神明的香爐裡，另外再去點三炷香拜往生者。
說實在，當時我心裡有些惱，覺得幹嘛要這樣搞？這樣會顯得我比較沒有誠意嗎？神明如果真有靈，就會知道我的誠意；往生者若真能與我們交通（註1），也會明白我的心意。礙於老爸是我老子，老子的話不得不聽，我只好遵照辦理。
之後，要去焚燒金/銀紙給神明與往生者，老母要我將整疊的燒金捧起來拜，才可以拿去燒。望著那座像小山的燒金，我隨手拿了一小疊做「代表」，舉起拜了拜，就要將整疊的燒金連袋提走拿去燒，卻被老母阻止：「毋是安奈啦。妳艾嘎跪塌金紙舉起來拜，伊價ㄟ哉影這是麥雨伊ㄟ啦。」（註2）然後，老母就把整疊的金紙疊好堆到我手上，要我再舉起來拜一次，才准我將金紙拿去燒。又惹得我惱起來，一路上跟我老哥發牢騷，覺得這些儀式都既多餘又無聊，老哥也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最有趣的來了！我們燒給往生者的東西，花樣兒可多的呢！這樣一袋五花八門的玩意兒，每次都是在往八里寶塔的路上，某家大型金紙批發店買的。裡面有哪些法寶呢？首先，是「往生船」，那一袋往生船，大概有五百艘，據說是為了讓往生者行走更順利；接著，有兩大盒的元寶，一盒金元寶、一盒銀元寶，看起來像手工折的；然後，是「999純金元寶」及「999純金條」各一盒，看起來比較精緻，應該是機器壓製的，形狀比較完整漂亮，真的就像元寶跟金條一樣耶；再來是美金跟「地下銀行」紙鈔各一大疊，上面還有圖案喔，美金紙鈔的部分有自由女神像，「在地」紙鈔則有國父遺像，兩種鈔票的規格都是面額1000元的幣值，夠酷吧！最後就是一般常見的銀紙了，有大支跟小支的。
唉、唉，說真的，我每次來這樣的場合，總是在想，如果真有陰間的話，那麼陰間的紙幣、紙鈔，為什麼還要由陽間來制訂？陽間燒給陰間紙幣真的能用嗎？用紙做成的元寶跟金條，燒到了陰間，真的會變成「金」嗎？還是仍是「紙」做的元寶跟金條呢？為什麼要有美鈔呢？洋人會用我們台灣民間制訂的美鈔嗎？不會變成「假鈔」嗎？陰間裡也有美國洋人嗎？大家就像在陽間時一樣有各個不同的國家嗎？為什麼都只有大鈔呢？不會有比較小的幣值嗎？那些在金紙批發店裡的紙衣服、紙褲子、紙房子、紙手機、紙手錶、紙跑車，燒給陰間的往生者使用，真的可以使用嗎？它們會變成棉質的衣服、緞做的褲子、磚製的房子、可以搭乘的飛機跟能跑的車子嗎？我的腦子裡一瞬間爆發了這麼多的問題，每年每次來到這兒進行同樣的儀式時，都思考著越來越多的問題，卻總是不得解。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回我在車上跟我老母說「以後，我不跟你們一起來了，我要自己來。我想來就來，那是我個人的心意，不會因為法會或是什麼特殊節日沒有來，就表示我不在意這個往生的人。我有空的時間就可以來，不一定要在法會來、不一定要在清明來、不一定要在年終來…。因為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我的心意、我的誠意，不會跟我生氣的。」說完這一串話之後，老母皺眉了、老爸皺眉了，老哥覺得我太計較這一點時間，不斷地念我「不過少運動一次而已嘛！」
可是，我才不是計較這個運動的時間，就純粹覺得我的心意不需要由別人的時間表來規定，就只是這樣而已。
註1：此處的「交通」指的是「交會（往）溝通」。
註2：台語翻譯「不是這樣啦。妳要把整疊金紙拿起來拜，祂才會知道這是要給祂的啦。」
今年法會的時間是週五到週日連續三天，爸媽因為做生意的關係只有週六有空可以去，老母更堅持要下午去，理由是「下午有師傅誦經，比較好！」我問老母：「師傅誦經，又不是妳誦經，妳不管上午去還是下午去，師傅時間一到就會坐在那兒誦經，那妳幹嘛一定要那個時間去咧？」明明就是想要去做頭髮！不然，上午去的話，我下午還可以去運動呢。
幹嘛我去寶塔為先人燒炷香，就一定要在這三天呢？因為有寶塔辦的法會嗎？因為有師傅誦經嗎？因為這樣比較有誠意嗎？我悶著頭坐在車上，心裡又嘀咕起來。
緬懷祖先、追思前人，的確是儒家精神所稱頌的，這一點我從來不懷疑，也很認可這樣的觀念。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時間要交由「別人」來定呢？今天我要追懷先人，其實什麼時間都可以去追懷、什麼時間都可以去祭拜，那是出自一份我個人由衷的追思，並不會因為沒有參加法會就有所增減，那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間去呢？
我不知道基督教或天主教徒有沒有這樣類似的法會或儀式，可是我卻很不喜歡這種佛教、道教或民間信仰的儀式與繁文縟節，總令人匪夷所思。
寶塔辦一個這樣的法會，從資本主義的角度來想，其實很快可以看出個破綻，說穿了，就是要藉由這個法會，來收取暴利與斂財；從功能論的角度來說，藉由這樣法會，難得聚在一起的家族親戚，可以聚會聯絡情誼；從經濟學供需法則的角度來想，就是要有需求才會有供應，在世的人為了彌補往生者活著的時候沒能好好對待他/她，於是希望有一個可以讓她/他們彌補這個缺憾的管道，所以製造了「商機」，讓寶塔的「商人」可以有利可圖。於是，這個法會就這樣展開啦，還一年三次呢！
哪些儀式呢？
祭祀品。通常我們要準備一些山珍海味給往生的人「享用」，每每我老母總說「我們準備了一些『你』愛吃的東西…」的時候，我望著那供桌上的點心、零食跟山珍海味，其實都是我們陽世人愛吃、肯吃、會吃的東西，哪兒是往生者喜歡的東西？再說，最後這些東西都進了我們的肚子，往生者要怎麼吃呢？那一包、一包的零嘴兒，都沒有拆封，就算是想要舔也舔不到，只能乾瞪眼的份兒，不是嗎？
再來就是要點香！我拿了四炷香，一炷拜神、三炷拜往生者，老爸一看我拜完神明手上拿三炷香要去拜先人，連忙阻止我說這樣「不敬」！「拜神的就單純拜神、拜往生的就單純拜往生。」要我把剩下的三炷香全插到神明的香爐裡，另外再去點三炷香拜往生者。
說實在，當時我心裡有些惱，覺得幹嘛要這樣搞？這樣會顯得我比較沒有誠意嗎？神明如果真有靈，就會知道我的誠意；往生者若真能與我們交通（註1），也會明白我的心意。礙於老爸是我老子，老子的話不得不聽，我只好遵照辦理。
之後，要去焚燒金/銀紙給神明與往生者，老母要我將整疊的燒金捧起來拜，才可以拿去燒。望著那座像小山的燒金，我隨手拿了一小疊做「代表」，舉起拜了拜，就要將整疊的燒金連袋提走拿去燒，卻被老母阻止：「毋是安奈啦。妳艾嘎跪塌金紙舉起來拜，伊價ㄟ哉影這是麥雨伊ㄟ啦。」（註2）然後，老母就把整疊的金紙疊好堆到我手上，要我再舉起來拜一次，才准我將金紙拿去燒。又惹得我惱起來，一路上跟我老哥發牢騷，覺得這些儀式都既多餘又無聊，老哥也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最有趣的來了！我們燒給往生者的東西，花樣兒可多的呢！這樣一袋五花八門的玩意兒，每次都是在往八里寶塔的路上，某家大型金紙批發店買的。裡面有哪些法寶呢？首先，是「往生船」，那一袋往生船，大概有五百艘，據說是為了讓往生者行走更順利；接著，有兩大盒的元寶，一盒金元寶、一盒銀元寶，看起來像手工折的；然後，是「999純金元寶」及「999純金條」各一盒，看起來比較精緻，應該是機器壓製的，形狀比較完整漂亮，真的就像元寶跟金條一樣耶；再來是美金跟「地下銀行」紙鈔各一大疊，上面還有圖案喔，美金紙鈔的部分有自由女神像，「在地」紙鈔則有國父遺像，兩種鈔票的規格都是面額1000元的幣值，夠酷吧！最後就是一般常見的銀紙了，有大支跟小支的。
唉、唉，說真的，我每次來這樣的場合，總是在想，如果真有陰間的話，那麼陰間的紙幣、紙鈔，為什麼還要由陽間來制訂？陽間燒給陰間紙幣真的能用嗎？用紙做成的元寶跟金條，燒到了陰間，真的會變成「金」嗎？還是仍是「紙」做的元寶跟金條呢？為什麼要有美鈔呢？洋人會用我們台灣民間制訂的美鈔嗎？不會變成「假鈔」嗎？陰間裡也有美國洋人嗎？大家就像在陽間時一樣有各個不同的國家嗎？為什麼都只有大鈔呢？不會有比較小的幣值嗎？那些在金紙批發店裡的紙衣服、紙褲子、紙房子、紙手機、紙手錶、紙跑車，燒給陰間的往生者使用，真的可以使用嗎？它們會變成棉質的衣服、緞做的褲子、磚製的房子、可以搭乘的飛機跟能跑的車子嗎？我的腦子裡一瞬間爆發了這麼多的問題，每年每次來到這兒進行同樣的儀式時，都思考著越來越多的問題，卻總是不得解。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回我在車上跟我老母說「以後，我不跟你們一起來了，我要自己來。我想來就來，那是我個人的心意，不會因為法會或是什麼特殊節日沒有來，就表示我不在意這個往生的人。我有空的時間就可以來，不一定要在法會來、不一定要在清明來、不一定要在年終來…。因為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我的心意、我的誠意，不會跟我生氣的。」說完這一串話之後，老母皺眉了、老爸皺眉了，老哥覺得我太計較這一點時間，不斷地念我「不過少運動一次而已嘛！」
可是，我才不是計較這個運動的時間，就純粹覺得我的心意不需要由別人的時間表來規定，就只是這樣而已。
註1：此處的「交通」指的是「交會（往）溝通」。
註2：台語翻譯「不是這樣啦。妳要把整疊金紙拿起來拜，祂才會知道這是要給祂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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