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0-08 18:08:07尚未設定
兩個女佣阿姨的故事
021007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一直以為瑪麗阿姨是我的媽媽！而我親生母親卻像是供在我家的觀世音菩薩一樣，除了只能早晚膜拜外，其餘的時間都是慈眉善目的到處結緣！幸好我有瑪麗阿姨、照顧我、陪伴我。
小學畢業時、不知為什麼瑪麗阿姨嫁給一個粗人？我中學畢業時、瑪麗阿姨被他丈夫打的遍體鱗傷、住進醫院！等我唸高中時、因為我父親投資失敗、而導致家道敗落，舉家遷北！我還記得我們搬家的那一天、母親哭著用她白裡透紅的手臂，硬把瑪麗阿姨給辭退掉！而我也永遠、永遠都記得瑪麗阿姨、跪倒在地上求母親收留的那一幕。
從此我便很少看到瑪麗阿姨。一直等到我考上南部家鄉的國立大學時，我去找她幾次後，才又和她熱絡起來。只是幾次下來，我發現瑪麗阿姨的命運、實在太悲慘了！她除了要到處打零工賺零用錢外，還要照顧一個不工作、只會要錢買酒、打老婆出氣的丈夫。我問她為什麼不和他離婚？瑪麗阿姨的眼睛裡充滿淚水、但她閉口不答。
接著我當完兵、準備出國留學前。瑪麗阿姨專程來台北看我。那是她第一次來臺北玩，卻沒想到、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我私底下問她，自己有沒有留一點私房錢呢？面黃肌瘦、兩鬢全白的她，笑著告訴我：「你的成就、就是我的私房錢！」
等我和我母親、送她去坐火車時。她還在人來人往的月臺上、硬塞給我幾千塊。我們二人在月臺上推來推去。她說我出國花費多，多少幫我一點。而事前母親早就叮嚀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收瑪麗阿姨的一毛錢！望望站在一旁、臉色有點難看的母親，我還真後悔前來送行！
但是我又該如何拒絕她的好意呢？
幸好母親轉移話題，才使我得以有空、仔仔細細的看瑪麗阿姨。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到火車走後，我還真捨不得受苦受難的阿姨！在回家的路上，母親冷冷的告訴我：「你阿姨的丈夫剛死、小心別和她靠太近！」
「老媽！阿姨的丈夫已經死一年多了！拜託你好不好？」
「你還真不懂事！我的意思是告訴你、阿姨的命太硬、會剋人的！」
「拜託？都什麼時代了、還信這些？」我打從心底裡、就討厭我母親的大嘴巴！
十年過去了，我除了從一個苦留學生變成某某公司的主管經理外，孑然一身的我、時間永遠都是不夠用的。早就想找一個能像瑪麗阿姨一樣的人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只是接二連三、換白換黑的女佣，除了很會幫我打掃家裡的電視機，或是冰箱裡的冰淇淋以外。沒有一個可以讓我覺得尚可的女佣？也沒有一個待上半年的？
每次老媽來米國看我，當我一問起瑪麗阿姨時，她便開始對我的住所、嫌東嫌西，然後再接著數落我，要我早一點結婚、早點娶一個能幹的女人來照顧我？幫她扶持我們家的家道？然後她就可以放下照顧我和我們家的擔子了？
哎？這是什麼理論啊？我母親什麼時候摃過什麼擔子啊？開始了解，為什麼我老爸的事業會失敗了？真為老爸感到抱歉！？
1996年的夏天、公司轉調我去德國。到德國後、經公司同事介紹，我終於找到一個婆婆級的女佣！巧的是她的名字也叫瑪麗？我一聽到，幾乎是失態的稱呼她『瑪麗阿姨』，沒想到她不但高興我這樣子的稱呼她，她也很親切的叫我乳名。
不用說，她也很用心的照顧我的家、和我的生活。
過了幾年，我和單身的瑪麗阿姨混熟以後。除了我老媽來訪的那幾個禮拜外，她幾乎都會在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天早上，帶幾位會講英語的養老院朋友，一同到我家做蛋糕。而且一到我家、她們都會理直氣壯的說：「依照德國的傳統，要做蛋糕、一定要做上好幾個！」只是當我一問原因？她們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然後一下午的時間，我們都耗在院子裡喝茶、吃蛋糕，聊聊她們的往事，或是羅曼史？有時候我還覺得她們好吵？嫌她們煩？便藉故跑出去溜溜。但是有時候、當她們互揭年青時的戀愛瘡疤時，我都笑的差一點喘不過氣來！畢竟她們是長在沒有電話的時代啊！
原來當瑪麗阿姨年青時，她也很想結婚！但是因為她的人不但長的矮小，也沒有什麼美麗動人的面容或身材，所以一直找不到一個、她看的上眼的老公？聽其他老婆婆說出的幾個暱稱名字，就可以猜出當年的瑪麗阿姨一定是很著急！呵呵！每每一說到高潮，幾個老婆婆又在那裡、神秘的用德語交談！
我抗議的詢問結果，她們都對著我笑而不答！只勸我趕快去學德語吧！
今年夏天，瑪麗阿姨向我辭退她的打掃工作、並還給我一些錢。她說：「那是做蛋糕所需要的水電費用，是她和她老朋友們、一起出的。」
經幾次挽留失敗後，我只好抱著她說：「謝謝您這幾年來，這麼用心的照顧我！」
她也回我一個笑容說：「我也謝謝你給我的這幾年的工作機會！」
瑪麗阿姨還好心的幫我介紹新的女佣。但不多久、我便又奉旨轉派回台灣。
在搬回臺灣前，公司先派我到南臺灣出差、檢查工廠的建設進度。由於時間很充裕，我特地撥出二天時間，偷愉的去找瑪麗阿姨。誰知她鄰居說她早已搬回娘家、『好幾十年了』？沒辦法，只好在不大也不小的鄉間裡、開著車四處亂找亂問。好不容易終於找到瑪麗阿姨的祖厝後，由於天早已黑了，我覺得我不應該去打擾她老人家。想說隔天一大早給瑪麗阿姨一個驚喜！
可是沒想到、隔天一大早，卻變成瑪麗阿姨的弟弟不大高興的帶著我、前往十三號公墓，去找尋瑪麗阿姨的墳墓。
等我們從一堆亂草堆中，找到她老殘破舊的墓碑時，我的眼淚如泉水一般的流出來！
「當她搬回家時，身體就不好了！沒多久就走了！」阿姨弟弟看我傷心的樣子，終於肯告訴我一些實情：「哎！都怪我老母愛錢，斷送了我阿姐的一生！」
天啊？瑪麗阿姨居然只是為了幾萬塊，被她老母賣給那個酒鬼？去做牛做馬？
哎！可憐的阿姨？不知道她有沒有戀愛過？她有沒有一些好朋友呢？她有沒有什麼未完成的夢想？她…？她現在葬在這個又小又爛的角落裡，孤孤單單的看著墳墓四周的雜草和亂石堆！令人遺憾！
更遺憾的是，不管當時的喪禮是多麼的草率？多麼悲傷？我居然連她的死訊都不知道？連送她走完人生的最後機會都沒有？望著碑文上的刻痕，我在想：『不知道如果我把我瑪麗阿姨的故事、告訴那些德國的老婆婆們，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相信我的悲慘故事呢？』忽然間、一陣暖暖的和風輕撫著、我那滿是淚痕的面龐。
安息吧！我最敬愛的阿姨！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一直以為瑪麗阿姨是我的媽媽！而我親生母親卻像是供在我家的觀世音菩薩一樣，除了只能早晚膜拜外，其餘的時間都是慈眉善目的到處結緣！幸好我有瑪麗阿姨、照顧我、陪伴我。
小學畢業時、不知為什麼瑪麗阿姨嫁給一個粗人？我中學畢業時、瑪麗阿姨被他丈夫打的遍體鱗傷、住進醫院！等我唸高中時、因為我父親投資失敗、而導致家道敗落，舉家遷北！我還記得我們搬家的那一天、母親哭著用她白裡透紅的手臂，硬把瑪麗阿姨給辭退掉！而我也永遠、永遠都記得瑪麗阿姨、跪倒在地上求母親收留的那一幕。
從此我便很少看到瑪麗阿姨。一直等到我考上南部家鄉的國立大學時，我去找她幾次後，才又和她熱絡起來。只是幾次下來，我發現瑪麗阿姨的命運、實在太悲慘了！她除了要到處打零工賺零用錢外，還要照顧一個不工作、只會要錢買酒、打老婆出氣的丈夫。我問她為什麼不和他離婚？瑪麗阿姨的眼睛裡充滿淚水、但她閉口不答。
接著我當完兵、準備出國留學前。瑪麗阿姨專程來台北看我。那是她第一次來臺北玩，卻沒想到、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我私底下問她，自己有沒有留一點私房錢呢？面黃肌瘦、兩鬢全白的她，笑著告訴我：「你的成就、就是我的私房錢！」
等我和我母親、送她去坐火車時。她還在人來人往的月臺上、硬塞給我幾千塊。我們二人在月臺上推來推去。她說我出國花費多，多少幫我一點。而事前母親早就叮嚀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收瑪麗阿姨的一毛錢！望望站在一旁、臉色有點難看的母親，我還真後悔前來送行！
但是我又該如何拒絕她的好意呢？
幸好母親轉移話題，才使我得以有空、仔仔細細的看瑪麗阿姨。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到火車走後，我還真捨不得受苦受難的阿姨！在回家的路上，母親冷冷的告訴我：「你阿姨的丈夫剛死、小心別和她靠太近！」
「老媽！阿姨的丈夫已經死一年多了！拜託你好不好？」
「你還真不懂事！我的意思是告訴你、阿姨的命太硬、會剋人的！」
「拜託？都什麼時代了、還信這些？」我打從心底裡、就討厭我母親的大嘴巴！
十年過去了，我除了從一個苦留學生變成某某公司的主管經理外，孑然一身的我、時間永遠都是不夠用的。早就想找一個能像瑪麗阿姨一樣的人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只是接二連三、換白換黑的女佣，除了很會幫我打掃家裡的電視機，或是冰箱裡的冰淇淋以外。沒有一個可以讓我覺得尚可的女佣？也沒有一個待上半年的？
每次老媽來米國看我，當我一問起瑪麗阿姨時，她便開始對我的住所、嫌東嫌西，然後再接著數落我，要我早一點結婚、早點娶一個能幹的女人來照顧我？幫她扶持我們家的家道？然後她就可以放下照顧我和我們家的擔子了？
哎？這是什麼理論啊？我母親什麼時候摃過什麼擔子啊？開始了解，為什麼我老爸的事業會失敗了？真為老爸感到抱歉！？
1996年的夏天、公司轉調我去德國。到德國後、經公司同事介紹，我終於找到一個婆婆級的女佣！巧的是她的名字也叫瑪麗？我一聽到，幾乎是失態的稱呼她『瑪麗阿姨』，沒想到她不但高興我這樣子的稱呼她，她也很親切的叫我乳名。
不用說，她也很用心的照顧我的家、和我的生活。
過了幾年，我和單身的瑪麗阿姨混熟以後。除了我老媽來訪的那幾個禮拜外，她幾乎都會在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天早上，帶幾位會講英語的養老院朋友，一同到我家做蛋糕。而且一到我家、她們都會理直氣壯的說：「依照德國的傳統，要做蛋糕、一定要做上好幾個！」只是當我一問原因？她們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然後一下午的時間，我們都耗在院子裡喝茶、吃蛋糕，聊聊她們的往事，或是羅曼史？有時候我還覺得她們好吵？嫌她們煩？便藉故跑出去溜溜。但是有時候、當她們互揭年青時的戀愛瘡疤時，我都笑的差一點喘不過氣來！畢竟她們是長在沒有電話的時代啊！
原來當瑪麗阿姨年青時，她也很想結婚！但是因為她的人不但長的矮小，也沒有什麼美麗動人的面容或身材，所以一直找不到一個、她看的上眼的老公？聽其他老婆婆說出的幾個暱稱名字，就可以猜出當年的瑪麗阿姨一定是很著急！呵呵！每每一說到高潮，幾個老婆婆又在那裡、神秘的用德語交談！
我抗議的詢問結果，她們都對著我笑而不答！只勸我趕快去學德語吧！
今年夏天，瑪麗阿姨向我辭退她的打掃工作、並還給我一些錢。她說：「那是做蛋糕所需要的水電費用，是她和她老朋友們、一起出的。」
經幾次挽留失敗後，我只好抱著她說：「謝謝您這幾年來，這麼用心的照顧我！」
她也回我一個笑容說：「我也謝謝你給我的這幾年的工作機會！」
瑪麗阿姨還好心的幫我介紹新的女佣。但不多久、我便又奉旨轉派回台灣。
在搬回臺灣前，公司先派我到南臺灣出差、檢查工廠的建設進度。由於時間很充裕，我特地撥出二天時間，偷愉的去找瑪麗阿姨。誰知她鄰居說她早已搬回娘家、『好幾十年了』？沒辦法，只好在不大也不小的鄉間裡、開著車四處亂找亂問。好不容易終於找到瑪麗阿姨的祖厝後，由於天早已黑了，我覺得我不應該去打擾她老人家。想說隔天一大早給瑪麗阿姨一個驚喜！
可是沒想到、隔天一大早，卻變成瑪麗阿姨的弟弟不大高興的帶著我、前往十三號公墓，去找尋瑪麗阿姨的墳墓。
等我們從一堆亂草堆中，找到她老殘破舊的墓碑時，我的眼淚如泉水一般的流出來！
「當她搬回家時，身體就不好了！沒多久就走了！」阿姨弟弟看我傷心的樣子，終於肯告訴我一些實情：「哎！都怪我老母愛錢，斷送了我阿姐的一生！」
天啊？瑪麗阿姨居然只是為了幾萬塊，被她老母賣給那個酒鬼？去做牛做馬？
哎！可憐的阿姨？不知道她有沒有戀愛過？她有沒有一些好朋友呢？她有沒有什麼未完成的夢想？她…？她現在葬在這個又小又爛的角落裡，孤孤單單的看著墳墓四周的雜草和亂石堆！令人遺憾！
更遺憾的是，不管當時的喪禮是多麼的草率？多麼悲傷？我居然連她的死訊都不知道？連送她走完人生的最後機會都沒有？望著碑文上的刻痕，我在想：『不知道如果我把我瑪麗阿姨的故事、告訴那些德國的老婆婆們，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相信我的悲慘故事呢？』忽然間、一陣暖暖的和風輕撫著、我那滿是淚痕的面龐。
安息吧！我最敬愛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