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為對草原的失望,還是因為我們對不起草原,很少喝太多酒的我;今天夜裡,我可真的醉的一大糊塗 !! 也把阿德確確實實的折騰了一夜。他得低著身子,把骯髒的棉被, 枕頭先放置在一旁, 再移開矮桌, 攤開睡袋, 然後再把我丟到裡面。

不但如此, 另一方面他還得照顧爐火, 因為如果爐火一旦滅了, 夜裡的冷風,保證會凍的令人睡不著!!

等我再次睜開雙眼, 只見彎彎的月亮, 映入了我的眼中。看到皎潔的月光,人馬上就清醒了一大半, 急忙的坐了起來。不坐起來也就罷了, 沒有想到一坐上來, 便想要嘔吐 !! 於是連禦寒的衣服也來不及穿, 便急急忙忙的衝出了蒙古包, 往旁邊的草地上, 吐了半天。

也不知道是酒不好 ? 還是食物不好? 竟是吐了一大片昨天的午餐和晚餐。剩下的, 淨是一片沈寂的月色和滿天的星光 !! 風依舊辛勞的吹著; 千百年前, 吹著戰鼓和旌旗。今日卻也吹著廣告旗幟和我的嘔氣。在明亮的月光下, 我窺看著遠方, 剛好很像一首, 小時課本背誦的詩:
哥舒歌 西鄙人
北斗七星高, 哥舒夜帶刀;
至今窺牧馬, 不敢過臨洮。(今甘肅岷縣)

站在蒙古包前的我,彷彿是一位偷偷摸摸,打算夜襲的匈奴戰士,正在月夜裡,靜巧巧的偷窺敵軍的軍營。一想到這裡,又想到我們的下一站,剛剛好就是甘肅省! 所以情不自禁,不知不覺的笑了起來。倒是真的撿到了一個月黑風高的草原夜晚! 比起白天的嘔氣景物,真的覺得有些“感動”的,努力想起一些詩詞;只是詩詞功力不夠,竟老忘了下一句怎麼接。這倒有趣,不也是意外的收穫!!

遠方傳來陣陣的摩托車聲,震驚了這一片吹著夜風的月夜,看著三三二二的當地年輕人, 到朋友家喝完了酒,正在回家的路上。比起之前提到的塞下曲,倒是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他們不再追逐逃亡的單于了!而是追逐永遠也追逐不完的功利!? 而在大雪上留下來的,再也不是弓刀了,盡是罐頭食品和滿地的垃圾。

呵呵~現代的人,真的進步了嗎?


忽然, 阿德探出頭,催促我趕快回到帳內,小心風寒。一回到蒙古包內, 便看到阿德在那裡加著煤塊, 滿帳盡是燒煤的溫暖香氣 !
笑笑的對阿德說:「可不可以煮一杯 “炭燒咖啡” 啊 ? 」

只見阿德笑嘻嘻的說:「早點睡吧 ! 或許夢裡還來得及, 去巴黎買一杯露天咖啡 !! 」

笑著捲入了睡袋; 透著頂棚, 留給火爐排氣用的管洞, 又看到了那彎彎的明月。又想起那一個, 在紐西蘭失眠的月夜。白天同樣的騎著馬, 夜裡同樣的月光之下, 卻是有如此不同的鄉愁。

哎 ~ 終於睡入悠悠的鄉愁中．．．



第二天, 一大早又被 “草原的風” 給吹醒了 !! 結果一爬起來,居然就看到, 阿德正在吃著, 我們在火車上剩下來的餅乾,笑嘻嘻的看著我。我倒是頓悟了, 什麼叫做 “花錢受罪” 的感覺了 !!

告訴阿德後,他也覺得好笑, 因為從昨天早餐後, 阿德只有喝些我們自己帶來的威士忌, 和一些花生外, 真的也沒有吃什麼東西。我雖然吃了一些, 但是夜裡的嘔吐, 卻也吐的差不多了。於是我們打算起來收拾行李, 再把陳師傅和 Lisa 一起挖起來, 然後去武川吃 “筱麵” (註一) 。雖然我們得再另外付費, 但是至少可以吃到正常的食物, 再說,也比這裡的伙食衛生多了,強多了 !!

當我去叫陳師傅時, 阿德說他想去上廁所; (廁所在營區外面),於是我們分道揚鑣, 等我一到陳師傅的門外, 已經可以聞到香煙味了! 原來陳師傅有早起的習慣,他正在那裡喝著茶, 想事情。正想和陳師傅商量一下行程時, Lisa 忽然地衝了進來, 告訴我, 趕快去廁所看看阿德。

等我跑到廁所後, 才真的嚇了一大跳! 那,那裡是廁所? 簡直是化糞池嘛 ! 雖然風從四面八方的吹進來, 但是乾乾臭臭的糞便, 卻依舊襲擊著我們的鼻子 !!

「阿德, 怎麼樣了?」我在廁所外, 捏著鼻子, 大聲的叫。

「快進來, 拉我一把吧 !」阿德很著急的說。

事實上,阿德根本就不會使用蹲式廁所, 而他也未曾真正使用過,在南歐, 或是東南亞國家, 他都是避免使用。沒想到, 在蒙古草原上, 居然“以身試法”。

原來, 阿德怕弄髒了褲管, 擺出了馬步, 結果因為 “太勞累” 的關係, 有些抽筋的感覺; 靠在牆角上求援 !! 呵呵 ~~ 這可真的很麻煩 ! 如果晚來了一步, 不知道大伙可不可以在車廂內, 忍受他一天的惡臭 ??

好不容易, 和阿德全身而退, 絲毫沒有任何 “損傷”?! 我笑了一笑,覺得有趣極了! 原來,行俠仗義也是那麼有成就感!! 只是有些 “晦氣” 罷了 !! 呵呵 ~~ 只是阿德有些不好意思的謝謝我的幫忙 !!

哎 ~~真希望獨立的外蒙古, 並沒有這些陋習才好 !!


等車子到達武川, 才七點多而已。可是我們卻是找不到“筱麵” 吃。(註一) 問了四,五間餐館; 都沒有麵食。據當地餐館老闆說, 只有中午時候, 才有“筱麵”吃, 早餐吃不到。所以我們只好退而求其次, 就吃普通的麵條了。

找了幾間餐館, 從西式的自助餐到中式的燴飯, 就是找不到麵條! 在北方, 居然有沒有麵條的地方?! 我們不死心的再找。幸好搭乘我們便車的蒙古包老闆, 忽然間, 想到一家小麵館, 總算解決了這樣嚴重的問題!!

當大伙一來到這一家小麵館, 陳師傅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我:「 在這種小地方吃麵, 我們的阿德先生不會有問題吧 ?? 」我笑笑的說:「只要廚房乾淨, 絕對沒有問題。」

等我們一伙人都坐落下來後,這一家小麵館也就快客滿了!! 滿臉喜色的老闆娘, 除了一面忙著招呼我們外, 一方面又為我們沏壺茶。在這一大早,就被冷冷的風, 吹襲的實在有些難過, 雙手從老闆娘手中接下的那杯熱茶, 熱呼呼的溫暖整個心; 再順口喝下去, 嗯~可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 ! 還有微辣,微辣的感覺也 !!

再喝幾口, 依舊有辣的感覺,問問阿德, 他亦有同感, 心裡正覺得納悶; 因為從來就沒有聽聞「辣茶」? 莫非是蒙古特產 ? 或是草原之特殊習性 ?? 正想要問 Lisa 和陳師傅時,就聽到陳師傅大聲的叫喊:「老闆娘, 老闆娘, 茶水怎麼是辣的 ?? 」

只看到老闆娘擦著手, 從廚房走了進來, 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 對不起!! 小孩子淘氣, 昨夜裡要他燒水, 誰知道,他居然放了一些胡椒一起燒….」看老闆娘一個人,得忙東忙西, 大伙也笑笑的說:「沒事! 沒事 !! 趕緊先去弄麵吧 !! 」

一向好奇的阿德,當然,在這一家家庭小麵館,也不例外。為了避免尷尬, 我只好隨著阿德去廚房看老闆娘, 怎麼做麵條。在 2 平方公尺的廚房空間裡, 實在容納不下我和阿德, 所以我們只好掀開, 掛在廚房遮醜的那塊碎花布, 站在外面。我們有些失禮的看著有些臉紅的老闆娘。

這個老闆娘可真的很厲害, 她除了得招呼柴火外, (請注意,是用柴火燒的!! 不是瓦斯桶!)
還得在狹小的板材上, 混合著麵粉, 只見她單手老練的捏著, 捏著, 捏成一個個紅蘿蔔形狀後, 另一隻手,接著又在燒開的湯汁上, 架上一個手壓工具。類似一般家庭中, 胡桃鉗一樣的工具, 只見她把等量的麵團, 放置在工具中心,加蓋後, 再用力擠壓幾次後, 麵團就變成麵條, 而且直接下入湯汁之中。

這下子,看的我和阿德,口水直流, 那味道, 可真的令人難忘 ! 此時此刻,我們好像窮人家的小孩一樣, 跟隨在老闆娘後面, 緊追不捨,好像深怕會有人來和我們搶奪這一碗麵似的!!
老闆娘似乎了解我們的幽默, 輕聲的說:「快來吃吧 ! 」我告訴阿德後, 阿德還擺出一付流口水的樣子,真是好玩。

沒有一會, 大伙便嘶嘶, 呼呼的吃了起來。尤其是阿德, 更是大呼過癮 ! 呵呵 !! 可憐的阿德,自從來到蒙古後, 居然有一餐, 沒一餐的吃飯 ~ 呵呵. 這時候, 以歐洲人的標準,他真的吃的有些失態 ! 一向吃很快的阿德, 差點沒有嗆著。

等我們吃完一大碗麵後,好像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 怎麼打從娘胎出世以來,就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麵條啊 ?? 雖然吃過大江南北,港台,歐洲,美洲, 甚至自稱麵條專家的意大利,我們可真的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麵條 !! 那種 Q, 很難形容, 那種咬勁, 更是難以表達。更加體貼的是老闆娘在弄完麵後, 又在大伙吃完前, 遞給大家一杯,重新煮水, 沏的綠茶。

真的很想再來一碗「至尊純麵」的, 可是在吃完了這一大碗,可真的快漲破肚皮了。所以除了多謝謝老闆娘的手藝外, 實在也沒有其他法子, 來表達我們的「讚不絕口」!! 當我們要付錢給老闆娘時, 才知道比我們晚吃, 卻是先吃完的「蒙古包」老闆, 早已經搶付錢了。弄了半天, 原來我們的早餐應該是已經包含在旅費之內。區區的一碗麵, 遠比他們該準備的食物, 便宜太多, 太多了。何況一碗現製造, 現煮的麵, 才人民幣壹元 !! 也包括「辣椒茶」和「綠茶」。

哎 ~~ 難怪, 北方人老愛吃麵 ! 普通的麵都是如此美味了, 不知道「筱麵」會是如何美味 ?? 下次如果再來蒙古, 一定要吃上它三天三夜的「麵」!!

(註一)「筱麵」的筱字為 “草” 字頭。我的電腦沒有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