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 Coat 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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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手旋緊熱水的水龍頭的同時，篠田麻里子伸出細長的手取下了架上的白色毛巾，在晨間淋浴是出國念書時養成的習慣，即使回到了日本也沒有改變。

        隨手將浴袍批上，習慣性的按著手機確認來電記錄和時間，一面擦著還在滴著水珠的茶色短髮，麻里子坐在自己高級公寓的大床上，用才開機的腦袋回憶著今天一整天接下來的行程。

        清晨五點，冬季尾巴的現在天還沒亮。

        把前一天晚上便熨燙整齊、剪裁合身的深紫色襯衫從衣架取下穿上，鼓起圓滾滾的臉，對著鏡子歪頭思索片刻後，拿了一件深灰色的西裝褲搭配，接著一口氣喝完一整杯的脫脂牛乳，把烤好的土司咬在嘴上，盤算著今天沒有正式會議應該不需要繫領帶，她穿上大衣，從鞋櫃上拿起車鑰匙，穿上擦到發亮的亮面漆皮皮鞋，驅車前往工作的地方。

        在住院醫師辦公室穿上白袍，她快步前往病房和值班的同仁交班，確認昨夜自己負責的病人是否一夜平安，和其他住院醫師在主治醫師來查房前先行書寫病歷、下醫囑，一陣忙亂後，再次有機會好好坐在椅子上時，已經是科部晨會的時間了。

        七點二十分，麻里子看了一下手錶，一天才正要開始。

        今天報告的人不是自己，所以可以不那麼專心，麻里子用眼角餘光看著在角落用著筆記型電腦的那人，心裡就莫名煩躁了起來。

        前陣子在診間相擁後，兩人再無交集，陽菜平時在工作場合一向專業，不太會談論私人事務，麻里子自己做為住院醫師也是忙到不可開交，沒什麼時間分神顧及私情。

        可是她想念她。

        想念她的氣息、想念她的肌膚、想念她的溫度。

        於是菸抽得更兇了。

        會議結束，麻里子小跑步的跑向護理站，先主治醫師們一步做好查房的準備，跟著自己的指導醫師一間一間病房的會晤病患，麻里子飛快的動著筆記錄，在下一間病房卻遇到了帶著另一個團隊查房的陽菜。

        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是自己的後輩了，現在的陽菜是獨當一面的主治醫師，和病人的互動俐落專業卻又帶著溫柔，下的醫囑也非常明快……

        麻里子苦笑了一下，將掉落的頭髮鉤回耳後，低頭試圖繼續專心在自己的工作上，卻在聽見離開的腳步聲時還是無法克制的抬了頭，那長而微捲的棕髮在空中劃出弧線，白袍順勢的旋轉著。

        沒有跟上去，麻里子從胸前口袋拿出自己的醫師職章，在病歷上蓋下鮮紅色的印子，然後將病歷遞給了自己的指導醫師。

        中午的休息時間，平常會在辦公室和同事們一邊聊天一邊吃便當的，但今天沒有那種情緒，獨自跑到頂樓，只有三兩人的屋頂顯得空曠，太陽高掛在天空上，讓一直待在室內的麻里子，從剛推開門就一直瞇著眼睛。

        掏出菸盒，熟練的用手指輕彈盒底，薄唇銜上了尾端，然後用金屬的打火機點火，先重重吸進，然後一口氣吐出所有的煙霧。

        灰色的煙消失在藍色的天空，麻里子雙手抱胸，倚著欄杆，享受著冬日陽光帶來的溫暖，不過說起來春天應該快到了，最近也沒那麼冷了，眺望著遠方，讓一直看電腦螢幕和文件的眼睛放鬆，事務機卻響了起來，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同樣是住院醫師的後輩田中。

        「喂？我是篠田。」

        「篠田桑嗎？太好了，你可以幫我找找小嶋前輩嗎？」

        「怎麼了？」

        對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快哭出來了，麻里子把手機換一邊的耳朵聽，然後右手把菸捻熄在牆上。

        原來是陽菜下完醫囑的時候忘了蓋醫師章，但病人下午就要出院了，病歷要建檔，偏偏事務機怎麼都打不通。

        「找不到小嶋醫師怎麼會打給我呢？」麻里子的語氣中透露出無奈。

        「是的，是想麻煩篠田桑能不能去女醫師的休息室看一下，因為我的識別證是刷不進去的……」

        啊啊，是自己想太多了，只是因為自己是女性所以可以進去嘛！麻里子苦笑著，答應了下來，對方如釋重負的在話筒另一端重覆著感謝的話語，麻里子禮貌的說著不麻煩，然後動起腳步回到醫院裡去。

        拿起胸前的識別證，對準讀卡機刷下去，傳出一聲機械音後，門就自動解鎖了，一般來說這裡是值夜班的住院醫師休息的地方，主治醫師的等級不太會使用這裡，屋內黑漆漆的，麻里子擔心有人在休息，所以沒有打開大燈，取而代之的，打開了黃色微弱的小燈，隱約能看見房間裡擁擠的塞進了三張上下鋪的床位，鋪著醫院制式的綠色床單，除此之外沒有特別的擺設。

        在這裡嗎……勉強就著微弱的光源查看，一面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機，按下了默背在心中陽菜的號碼，鈴聲從最深處的那張床位傳來。

        果然在這裡，以前就常在中午時分躲在這邊小憩，這次果然也不例外，不過胡塗到忘了把事務機隨身，也很像她的作風就是了，唇上勾起淡淡的笑容，麻里子輕手輕腳的走近，右手切斷自己的手機，另一手拿起了陽菜放在枕頭旁的手機。

        看見未接來電的顯示時，心中不禁一緊。

        一串號碼，沒有自己的名字。

        輕輕的把手機放回位置，麻里子看著睡在床上的那人，睡臉平靜而祥和，絲毫沒有被鈴聲驚醒，凝視著這樣子的陽菜，忍不住伸出手，撫上令人眷戀不已的臉頰與髮梢。

        口袋中事務機的震動把自己拉回現實，放輕腳步退出休息室，按下通話鍵。

        「田中桑？我是篠田。」麻里子平淡的說。

        「是的是的，請問找到小嶋醫師了嗎？」對方著急的問。

        「那個啊…你在辦公室嗎？」

        「是？」

        「小嶋醫師的白袍有掛在她的位置上嗎？」麻里子又說。

        「啊啊，有呢有呢！」

        「她說職章應該在她右邊的口袋裡，你就拿去補蓋就可以了。」

        「我找找…啊！有了有了！謝謝妳的幫忙。」

        「不會。」

        背倚在休息室的門口，一瞬之間有種無語的感覺。

        她刪了自己的通訊錄。

        可是、那天，她說篠田不需要再抽菸了。

        煩躁。

        伸手握住了門把，麻里子最終還是推開了門，美麗的睡美人還在安眠，麻里子環視四週，確認了休息室沒有其他人在，便脫下自己的白袍，隨手掛在床邊，然後把皮鞋脫在床邊，右手扶著床沿，輕巧的一躍直接跳到了陽菜的背後，連人帶被子一起摟進懷中。

        「嗯……？麻里醬？」還在睡眠狀態的陽菜，聲音顯得有些遲疑。

        「嗯！是篠田噢。」

        「現在幾點？沒有在忙？」

        「是午休所以沒關係噢～」

        像是被說服的樣子，又沉沉睡去的傢伙，沒有回應也沒有翻身的意思，像是過去的習慣一樣，睡相很乖巧安穩的人，她長而柔軟的棕色頭髮，飄散出聞起來非常舒服的香氣，這味道也跟四年前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脫下了白袍，再沒有身分的差異，麻里子輕輕的親吻著陽菜的後頸，人也直接鑽進被窩裡。

        「吶…陽菜……」小聲的在耳邊呼喚。

        沒有回應。

        麻里子咬上了陽菜的耳朵，感覺對方在自己懷裡輕輕的顫抖了一下，手便探進陽菜的襯衫裡，順著腰側向上輕撫，隔著胸罩揉著陽菜胸前的柔軟，稍一施力，讓陽菜整個人貼在自己的懷抱中，把沒有抗拒當做默許，另一手緩緩下移，接近了陽菜的褲頭。

        這時候，手卻被按住了。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麻里子呆愣了一下，陽菜隨即在麻里子的懷中轉了一圈，兩手撫上了麻里子的臉頰。

        「麻里醬……有煙味。」

        「嗯……」無法辯駁。

        「想陽菜了？」陽菜的聲音既慵懶又輕浮。

        心臟緊縮著用力送出了大量的血液，無聲的張開口復又閉上，腦中混亂不已以至於找不到相應的詞彙，麻里子的手還搭在陽菜的腰上，卻只能不斷的眨著眼睛。

        右肩被推了一下，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變成陽菜疊在自己的身上，她兩手撐在肩膀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看著，長髮披散在胸前，即使是黑暗中也能看見她漂亮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

        「明明這週都沒來找陽菜不是嗎？」

        「那是因為工作很忙……」

        「那為什麼現在麻里醬在這裡？」陽菜說著玩弄起麻里子鬢邊的短髮。

        因為想妳。

        不是想抱妳，是想妳。

        「不說話？」

        陽菜的手指順著頸項下移，慢慢的一個一個解開麻里子襯衫的扣子，冰涼的觸感游移在鎖骨週邊。

        「為什麼呢？」換麻里子捉住了陽菜不安分的手。

        「嗯？」

        「通訊錄……」

        身上的陽菜聽見了以後，只稍稍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一貫的表情。

        「是麻里子先不見的。」她說，語氣平淡。

        「那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被刪掉、也是沒辦法的事。」

        「……嗯。」

        覺得很寂寞而打算起身的時候，陽菜的額頭貼了上來，近在呎尺就能感覺到的呼吸讓自己又再一次的胸口一緊。

        「有沒有，稍微離麻里醬近了一些呢？」

        「欸？」

        「優秀的麻里醬，總是只看著前頭的，所以不追上的話，永遠不會想到陽菜吧？」

        「不是那樣的。」

        強硬的否認，用力的翻身，跨騎在陽菜身上，強勢的反駁著。

        因為，那樣就反過來了，不是因為只看著前方，所以離開的，不是因為一直看著前方，所以不注意陽菜。

        「是因為，想要能永遠待在妳身邊，所以才努力的。」

        「結果論的話，卻讓人寂寞了很久呢。」陽菜回應。

        再次無法反駁，麻里子又垂下了眉毛，兩人注視著彼此，卻都沉默著。

        這樣的安靜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感覺起來就像一世紀一樣長，挨不住這樣的沉默，麻里子打破了僵局。

        「吶，把篠田的名字加回去啦！」

        「可以是可以…不過……」

        「不過？」

        「麻里醬有最重要的話沒講吧？」

        「什麼？」

        「笨蛋！不理你了。」

        陽菜推開麻里子，坐起身來，嘟著嘴在床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裝。

        啊啊～原來如此。

        「吶。」麻里子呼喚著陽菜。

        「幹麻。」陽菜沒好氣的回答。

        「要待在篠田的身邊嗎？」麻里子問。

        然後枕頭就飛了過去，擊中麻里子的臉。

        「咦？不是這句嗎？」

        「不是！」

        「那……」

        麻里子從背後貼抱了上去，薄唇附在陽菜的耳畔。

        「我愛你唷！」她說。

        「我最討厭麻里子了。」陽菜回答。

        可是她的手，緊緊握住了麻里子摟住自己的一雙手。

        知道陽菜一向不老實，麻里子拉起陽菜的手。

        「就算是這樣，也好。」麻里子說。

        「就算討厭篠田，也請留在我身邊。」她說著，吻上了陽菜的無名指。

        取代言語的回應，陽菜輕輕的點了點頭。

        麻里子見狀，笑著伸長了手，把陽菜的手機拿在掌心，遞給了陽菜。

        「快把篠田加回去，名字要打【親愛的】。」

        「笨蛋。」

        陽菜打開了通訊錄。

        新增連絡人。

        【Ｍｙ　Ｌｏｖｅ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