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實驗室裡的人在竊竊私語。
這讓魏醫師非常不開心。如果自己親自上陣，面臨這樣危險不可預料的事情時，
下屬們還心不在焉，那還有什麼事情能夠信任這群人呢？哼！催眠程序竟然沒有
按照她的指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完成。魏醫師張開眼睛，透過防水的護目鏡
及透明水槽看出去，工作人員的身形雖然朦朧，但是她依然分辨得出來誰是誰。

魏棠按下防護衣手臂上的控制鈕，停止了同步催眠的程序。實驗室的工作人員七
手八腳地將她從水槽裡帶上來。在她還未脫下防護衣及頭盔等裝備時，早已怒火
中燒！
魏醫師看著眼前的工作人員。他們的臉上有著忐忑不安的神情。這更令她生氣！
她弄不懂為什麼進行到一半的程序被打斷？當她準備開口飆人之前，站在受測
者，也就是前任總統的獨生子身邊的研究員，有點畏縮地說話了：

「魏醫師，總統先生…前總統來了。」

她將要罵出口的話給收了回去。
凌晨兩點多，乾爹竟然跑來這裡？不是有人背著自己通知他，就是乾爹根本知
道她想幹嘛！？

「妳想幹什麼？」前總統的腳步聲因著打開的門，重重地和他的說話聲傳進來。
他滿頭銀髮，朝魏棠面對面的走來。
「我的兒子不是妳的白老鼠！」乾爹大聲對她吼。
魏棠偷偷瞟了躺在實驗檯上的前總統獨子。本來即將移開的眼光硬生生停下來
，因為她發現乾爹兒子的面容身形已經恢復到和先前一樣了！不再是早先她所看
到的樣子，完全是另一位陌生人。他是怎麼恢復成原來長相的？這在目前的狀況
下，是一件好事。雖然她弄不懂原因和身形變化的理由，不過都先擺在一旁，回
頭有機會再研究。還有研究的機會嗎？魏醫師心想。

「妳完全將我對妳的信任踩在腳底！」乾爹氣忿地對著魏棠：「如果妳真的想鑽
進別人的腦子裡逛花園的話，妳可以從她開始！」

「她」是誰？魏棠還沒反應過來。前總統比了個手勢，一組人推著一位坐在輪椅
上的女人進了同步催眠實驗室。那就是魏棠最最不想見到，也最最不想讓別人知
道的女人，那是她的母親！

前總統扶著自己還在昏睡中的兒子：「妳以為我不知道妳的身世嗎？」
輪椅上的女人約莫六十多歲，穿著醫院裡淺綠色的全套薄綿睡衣，腳上的那雙
咖啡色拖鞋已經破舊。輪椅上的女人表情呆滯，嘴角斷斷續續地淌出唾液，兩眼
無神，頭髮蓬亂四散。她坐在輪椅上不自覺地點著頭，是在聽人家說話嗎？

「妳羞於向外界承認妳有個發了瘋的母親。妳害怕她身上發了瘋的基因也在妳
的身上作怪！妳怕妳自己有一天也會將整支手臂放進熱鍋裡煮熟，妳害怕有一
天妳會莫名其妙的傷害自己！妳害怕別人知道妳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精神分裂症
準當選人！妳害怕妳自己無藥可醫！」前總統邊說，邊將輪椅往魏醫師推近。
這對魏棠來說太難承受！她看到自己隱瞞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被人重重掀開！她
看到幻有嚴重精神分裂症的母親迎面而來！她看到母親多年前用滾水在手臂上
留下的可怕傷疤！她還看到實驗室裡的工作人員，那一對對眼睛向著她透露出
來的鄙視！

魏棠被前總統的一番話給逼到牆角！
魏醫師被實驗室裡鄙視與不屑的眼光逼到牆角！
魏棠被自己最不想面對的母親逼到牆角！

前總統像是怕髒似地，用食指跟姆指夾起她母親細瘦的手臂，他對魏棠說：「妳
母親手臂裡的蟲，已經跑到妳的腦袋裡去啦。」

魏醫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現在腦子一團亂！她無法忍受實驗室裡的鄙視眼
光，那對她來說太凌厲太沉重！魏棠告訴自己得扶著什麼，讓她不至於摔倒！
魏醫師的雙腿已經快站不住了！她真得在眾人的面前跌倒嗎？

「『我很好，妳也要好好的。』」前總統拿起原本放在魏醫師母親肚子上的一張卡
片：「這就是妳盡孝道和避免跟親生母親碰面的方式嗎？」

輪椅上的女人突然動了起來！她一付知道那張卡片是她的，別人不能碰！她的嘴
巴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激動地「呀」「嚇」叫嚷！但是她雙手抓向前總統，
她傾直了上半身也抓不回前總統拿在手中的那張卡片！
魏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行動不便的母親為了拿回她寄出去的卡片而重重地摔在
地上！她沒有衝過去將母親扶起來，她只是看著自己的母親在地上掙扎著往前
總統的方向爬。她太久已前就已經忘記和母親擁抱的感覺了。

「自私而冷血呀。」前總統冷冷地對魏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