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28 00:05:49熒惑

[奇幻] 時空之門 01 (中)


  『傷心小棧』是冒險者口耳間著名的酒館之一,它兼營旅店,面對連鎖式營業的強敵『接龍』酒館依然屹立不倒。其原因除了遠近馳名的秋麥酒和大麥啤酒燉牛肉,更重要是它寬敝的地下室,那裏是附近地區最大型的黑市交易市場。

  剛剛參拜完聖者之墓的獵寶者,踏入這間外表正當內裏不見得人的酒館。

  老闆茲巴打招呼道:「唷!這不是宇嗎?今天這麼早啊?才黃昏耶。」

  名叫宇的年輕獵寶者在酒吧臺前高座坐下,「今天很累,甚麼都不想幹了……給我一杯麥酒。」

  聽到這番說話,酒館老闆臉頰的肥肉顫抖了一下,湊到獵寶者的耳邊小聲問:「你該不會……沒貨吧?」

  「放心放心,答應過給你的一定辦到。」宇變戲法似的,一個大布袋放到酒吧臺上。

  茲巴看了看布袋裏的東西,「嘻嘻,不愧是宇。」臉上的油膏因笑容而堆在一起。

  宇對這副非人笑容見怪不怪,只是平淡地道:「又拜托你幫我賣它們了,裏面有張紙條寫著它們的魔法效果。記得給我一百萬。」

  「那是當然,嘻嘻,以後還需要你多多關照呢。」酒館老闆闊大的手掌重重拍打宇相形之下十分瘦削的肩膀。

  「彼此彼此。」宇沒心情進行這種黑色的對話,「還有我要一杯麥酒……」

  「好的好的,我現在去叫他們立刻弄,很快就有。宇弟點餐我怎敢怠慢呢,嘻嘻。」茲巴轉頭向其他夥計吩咐,然後在宇的目送下高興地跑進酒館的地下室。


  大杯用力放在宇面前,嚇了他一跳,「喏,你的麥酒。」

  「呃,你那麼用力,小心把杯子敲碎唷,碧兒。」

  「誰叫你一直盯著地下室的門口!」碧兒噘嘴道:「你這麼關心那些貨物,幹嘛不和老爸一起去賣,平常你不是跟著去的嗎?」

  「不了,今天甚麼都不想幹。」

  「為甚麼?因工受傷?還是更年期早到?啊啊啊,我知道了,你收到好人卡?這樣的話就應該化悲憤為食量,在這裏大吃一頓,發洩一下,順便提升我們的營業額──」碧兒說得兩眼發光。

  「饒了我吧~碧兒大姐~~」宇伸出手指,有氣無力地道:「我今天只想頹廢,原因妳知道的。」

  順著手指方向,看到掛在牆上的日曆,碧兒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又是那個日子啊?」

  酒館後方適時傳來要點餐的喝聲。碧兒左右看一下卻發現其他夥計都在忙,自己非過去不可。

  「那麼不跟你談了。反正過了這麼多年,那種事別繼續放在心上啦,提起精神來。」她輕輕的拍拍宇的背,然後便回到工作崗位。


  獨自一人坐在酒吧區,客人和侍應在身後不斷經過,獵寶者彷彿與世隔絕,沉溺在脆弱的回憶中。

  宇對著虛空舉杯。

  「為我的生辰、倫勒斯的忌辰、溫莉緹普的永遠,乾杯……」

  麥酒一飲而盡。

  烈火在喉間燃燒。






  宇不是這裏的人,正確地說,他不是這世界的人。

  十歲生日那天,一個逼不及待放學回家折禮物的天真小孩,錯腳踩中流浪狗的尾巴,被追了好久後跑進山間寺廟藏身,然後發現寺廟原來是UFO為了藏匿而變成,可憐的小孩被ET裝成的和尚抓去做實驗,卻幸運地在最後一秒成功逃脫,最後因為被莫名其妙的樹枝絆倒而掉進一個莫名其妙的坑渠,繼而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陌生的景物,陌生的裝束,陌生的語言,無一不壓逼著這個歲數剛滿兩位數的小孩。

  他在街上流浪兩天,就被碧兒撿了回去。

  在傷心小棧寄居了兩天,又被路過住宿的盜墓者帶走。

  「讓我來為你創造另一個人生吧。」當男孩學習這世界的通用語時,盜墓者曾這樣說,宛如深譚的目光所帶來的安全和堅定,讓小男孩義無反顧地相信這個陌生人。

  宇十分敬仰這位名叫倫勒斯的盜墓者。雖然他的職業是墓穴小偷,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他教給宇許多許多,包括這世界的語言、一切盜賊的技能、戰鬥技巧、求生技巧,以及獨特的人生觀。那段日子艱苦而快樂,失去所有的男孩感覺自己再次獲得所有,而且獲得更多。

  男孩彷彿第二次誕生,倫勒斯是他的再生父母,墓穴和荒野則是他們另一個家。從那時起,男孩把自己的名字改為『宇』,那是他地球名字中的其中一個字,在此之前盜墓者只喚他為『小鬼』。這個名字象徵著對過去的牽絆,以及新人生的開始。

  十四歲生日那天,倫勒斯與世長辭。宇繼承他的衣缽,在外闖蕩江湖,幹過一場頗為經天動地的冒險。冒險的結果是他所愛的人──溫莉緹普被封印,身體和意識一同遺留在時間的隙縫中,成為永遠的永遠。

  傷心欲絕的宇經過友人一番安慰後,放棄輕生的念頭,但也放棄刺激的冒險生活。他回歸獵寶之職業,以販賣珍寶為生,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回到傷心小棧,然後定居下來,靠黑市販賣而過著平靜的日子。

  對宇而言,十歲生日那一天簡直像夢一樣亂七八糟,不堪回首,卻一生無法忘記。即使今天剛滿二十歲的宇,至今仍然認為,之所以掉進異界完全是那條該死的狗的錯,因此他特別憎恨狗型動物或魔物。






  斜陽西移,隨著星晨逐漸佔據昏黃的天空,剔透的淡橘色日光愈發稀薄,油燈的柔光隨之燃起,客人如潮水般湧入這間不算很大的酒館。

  相較於酒館後方人聲頂沸的餐區,酒吧臺依然只有宇一人坐著,十分冷清,卻正對某個頹廢獵寶者的胃口。然而好景不長,一個全身裹著黑袍的人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宇瞄了瞄身邊這個不適時務的傢伙,在腦中對其評價只有『可疑』來形容。身裹大袍的不是魔法師就是僧侶,看來這人屬於前者居多,樣貌被黑袍帽子陰影遮蓋,全身隱隱透出不祥的氣息。儘管如此,根據其嬌小的身型以及暴露空氣中的半張白淨臉頰看來,大概是一個小孩。

  而此時,可疑黑袍人似乎對沒人在酒吧臺工作感到苦惱。

  看見遠處的碧兒等人忙得焦頭爛額,宇嘆了口氣,主動走進酒吧臺裏,問:「請問客人你要點些甚麼?」

  「呃,啊?」坐在身邊的客人突然變成酒館夥計,小小的黑袍人有點反應不過來,「……一杯橙汁。」

  「不要葡萄酒嗎?水果奶油甜酒也不錯。」

  「不了,橙汁就好。」

  果然是小孩。只是嗓音由於還沒發育的關係而略顯中性,無法清楚判斷是男是女。

  宇隨便搜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鮮橙和榨汁用具。畢竟宇已經待在這裏超過兩年,工具放置的大概位置也略知一二,加上職業技能,找東西更是易如反掌。

  「你的橙汁。」

  「嗯,謝謝你。」小孩慌忙接過橙汁,然後笨手笨腳地找零錢來付。

  宇毫無愧疚地將錢收進自己的袋口。

  手撐在酒吧檯面,托腮呆站,看著眼前這個穿著老成嚴肅的黑袍,卻孩子氣地雙手捧杯細嚐的嬌小人兒,獵寶者忽然覺得偶爾做做侍應也不錯。

  一陣翻箱倒櫃之後,一碟燕麥曲奇送到小孩面前。

  小小的黑袍人不解地抬頭,迎來宇的微笑,「這是送你的。本來打算給布丁,但不會弄,我只會拿現成的,哈哈。」最後變成乾笑。

  「……謝謝。」小孩似乎有點受寵若驚。

  「你叫甚麼名字呢?我叫做宇。」

  「宇?很奇怪的名字啊。」

  「哈哈,每個人都是這麼說,但這名字對我有特殊意義就是了。」

  「這樣啊……」黑袍小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叫默菲,卡柏希基的門徒。」

  原來是個女孩。

  「卡柏希基?」宇覺得這名字甚為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是不是那個世界數一數二,很厲害的大魔法師?」

  卡柏希基與艾弗賽基爾,齊名大陸最強法師,這是無人不知的事,也是人們關於他們僅知的事,其他一切是謎。

  「是的。」似乎因為聽到尊師被讚,默菲顯得十分高興。

  「妳好厲害啊,能成為他的門徒,想必天資很出眾吧。」宇說道。想當初自己也是被認為有潛質而被倫勒斯拐去。「為何妳自己一個來到這種地方?」

  「因為要幫老師找到東西。」默菲露出苦惱的表情,「有人說這裏有很多寶物,所以過來看看,但這裏甚麼也沒有。」

  「好東西都在門後面。」宇指了指地下室的門口,「不過你老師真缺德,要妳一個人出來幫他找。」

  「老師才不缺德!」默菲鼓起雙頰,嘟嘴道。

  「可是自己一個人出來這樣很危險的唷,很容易被奇怪的叔叔帶走。」

  「像你這樣的怪叔叔嗎?」她露出天真的微笑。

  宇頓時全身僵硬兩秒,「我、我不是怪叔叔啦!是哥‧哥──哥哥啦!而且你看,」他指著自己道:「像我如此正直而有為的青年,怎會是怪叔叔呢~」

  「哈哈哈,怪叔叔你好搞笑。」

  失意體前屈……


  「啊啊啊啊──!!」尖銳的女高音劃破嘈雜的酒館,伴隨著一陣陣的破碎聲。宇立刻認出那是碧兒的尖叫。

  「糟!」

  獵寶者反應迅捷,馬上離開酒吧臺,以靈活的身手在擠擁的餐區左穿右插,尖叫聲甫落便趕到事發現場。只見碗碟的碎片狼藉到鋪散地上,碧兒頭髮散亂地跌坐在地上,相當狼狽。

  她面前站著兩個臉上彷彿鑿著『惡』字的大塊頭。

  「臭婆娘!本大爺談判幹妳屁事!」

  「你們這樣會騷擾其他客人!」碧兒倚桌站起,倔強地駁道。

  「管他的客人!」另一個大塊頭怒道:「再吵老子第一個上了妳!」

  「欺付女人的可不是好漢啊。」宇擋在碧兒身前,道。

  「又多了個找死的傢伙!」

  「去你的!老子只知道現在十分不爽!」

  「不爽就來啊!」宇挑釁地比了比手勢。


  「可惡!」大塊頭乙按耐不住,一記直拳往宇的面門轟去。

  獵寶者推開身後的碧兒,輕鬆避開強而有力的一拳。面對多次出生入死,能直闖聖者之墓第八層仍毫髮無傷,如果傷在無論速度和力量都不及魔獸的普通直拳上,恐怕長埋地底的盜墓者也會跳出來殺了宇陪葬吧。更何況,速度是宇引以為傲的超級強項。

  面對這種角色,年輕的獵寶者索性不用匕首,利用速度的優勢,在對方完全無法防禦之下打中率先一記上勾拳打中下巴,再來是上腹,最後一記肘擊打中後腦,大塊頭乙便昏倒地上。這一切僅是一秒之內的事。

  儘管獵寶者的力量沒有戰士那麼強大,但經過數年的出生入死,這種混混他是不會放在眼內。

  「臭小子,你別那麼囂張!」大塊頭甲隨即出手。

  雖然大塊頭乙倒地是他樂於看見的事,但妨礙談判等同於不給面子,這口氣他實在咽不下。

  「你這級數的小混混不要那麼囂張才對!」

  如同剛才那樣,戰況一面倒,大塊頭甲連獵寶者的衣角也摸不著。

  「可惡!我要殺了你!」他明智地改變方式,從腰間拿出閃亮的大刀,大喊:「手足們!一起上!」

  大塊頭A身後的客人全部都拿出傢伙站起來,而獵寶者身後的客人們見狀也跟著站起,卻不是逃跑,而是握著一件件閃著金屬寒光的武器,想必是大塊頭B憤憤不平的手下。

  宇和碧兒被十幾人重重包圍!

  縱使宇有信心自保,但身旁不諳武功的碧兒無疑成為自己的包袱,可自己又必須保護她。不單因為茲巴的交代,更因為她帶領自己進入傷心小棧,進入這個世界,十年前永世銘記的救命之恩。

  正當他煩惱之際,一把尖細的聲音進入眾人的耳中。

  「Λamπu.Aπuφa.Γoκa Γoλa.Ena.Saama!」

  空氣瞬間變得燥熱。

  憑著經驗與直覺,宇馬上取出符卡『請叫我烏龜』,並把碧兒拉到身邊,「Saama!」

  熾熱的白光瞬間蒙上所有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