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 14

「嗯...小黃臨時說要加碼，應該是他有帶人吧！？」

早上十一點多，騎車出發維多利亞酒店時，我才突然醒悟。

「靠，一定是這樣！」我心裡暗自點頭，所以小黃才突然說要將紅包的錢提高，害我身上錢不夠，出門前還跟老弟再拿五百湊數。

「唉..一點都沒考慮我們單身的困境...」我邊騎車邊哀怨的心想，不過心裡隱約感覺其實是因為目前禮金現金流還看不到正的可能。


因為訂婚的酒店就在內湖家附近，所以很快就到了，一進宴會場地，看到周遭西裝筆挺的的賓客，自己心裡其實就有些忐忑不安，果然一見小黃他們，就聽到小黃笑罵著：「靠～人家婚禮你穿這樣～」

我低頭一看，自己襯衫短褲外加鱷魚小皮鞋的打扮果然是跟有點格格不入，但我仍不服氣的說：「我有帶來換啦！而且好歹上有襯衫、下有皮鞋好嗎？哪像你還穿布鞋～」

「靠～你這樣更奇怪好嗎？」小黃立刻笑罵著，而他女友也在一旁忍著笑，

「下大雨阿，我有帶衣服來換啦～」雖然嘴上滴咕著，但也知以這副裝扮實在是不宜久留，趕緊問了廁所所在，就溜去換上正式打扮，

換好出來，小黃他們一見就嘖嘖稱奇的說：「穿上西裝還挺人模人樣的嘛～」

「就怕刺激到你們～」我笑著說：「所以才不敢就這樣穿來阿～」

「去～～～」小黃他們立刻笑罵著，

我這才記起來，立刻跟小黃抱怨說他帶女友也就罷了，還拉高我們紅包的水準，小黃解釋說並非如此，而是因為訂婚會拿餅，所以價錢應該要高一些。

「不然3---跟2---，你選，反正我們都聽你的」小黃說，

「靠，每次都這樣，然後之後就說『喔，都是楊夢喬說包這個數字的，沒辦法，我們也想包多一點』...」我埋怨道，

「男孩子不要計較那麼多啦～」小黃只這樣打著哈哈，

「唉......」我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嘆口氣。


一到三樓出電梯時，發現招待處沒有人，我疑惑的問：「耶？我以為至少凱珊(學姐的妹妹)會在這裡收錢？」，而小黃他們也是一臉不解，

「嗯...沒人阿？那乾脆我來好了～」在招待處來賓簽到處簽完名後，我就走到桌後的椅上對大家說：「紅包哩？快點拿出來阿？還要人說阿？」

不過得意沒多久，就看到學姐的爸爸走出來迎賓。

一見到伯父，我立刻心下叫糟，趕緊起身離位，但仍是太慢，立刻被眼尖的伯父抓到，只見到伯父無視其他的賓客的大聲喊道：「別人我都不收，就收你的紅包～」

其他賓客見伯父突然如此喊道都一臉茫然的樣子，而我自然也是呈現滿臉呆滯（怎可能這時候很高興的對左右說『就是我！就是我！伯父說要包紅包的就是我啦！』），

「左邊，我只收左邊這一個的ー」伯父立刻對左右賓客強調，大家目光立刻投射在我們幾個人身上，

見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位於『最右邊』的我趕緊指著我『左邊』的小黃大聲說：「喂，阿杯說你啦，最左邊的，紅包拿出來啦。」

小黃趕緊對他左邊的女友說：「左邊，左邊是你喔。」而小黃女友自然仍是一臉茫然，搞不清楚狀況，還好伯父要應付其他賓客，我們趕緊哼哼哈哈穿越人群進入會場。

不過轉念一想，心中仍是有些不平衡：「當初每年聚會的確都是伯父請客，但大家都是很一致的低調吃白食，為何如今由我扛起一肩的罪孽？」

心中無解，唯有仰天長嘆一聲，昂首踏步的邁入會場。


之後我們坐到凱琳學姐的同學那一桌，而學姐其他的同學多半已經入場，正巧有個是她大學同學我們有見過面，就聊了起來。

「你們還這麼常聯絡阿？」學姐吃驚的問，

「嗯嗯」小黃點頭後就開始抱怨：「不過，也是前幾天才知道學姐要訂婚，前幾天她在msn上突然問『你們星期六中午有空嗎？』我們還在亂猜說該不會要結婚了，結果沒想到是真的～哈」

「是阿，本來都還滿常聯絡的，但自從學姐二、三年前交男友後就沒啥聯絡了～」我笑著說，

「哈哈，對對，的確是這樣～」學姐也深感認同的笑著，

「唉，想當初交往前還常打電話來詢問建議，時不時就在抱怨『吼，你們男生在想什麼真是不知道！真奇怪耶！』」我回憶著往昔，

「哈，我也有接到她電話，#@%#$^$」另一個學姐也加入八卦起來。

正巧心裡有一事不明，我便委婉的問其中一位學姐：「一般訂婚不是都有人在招待處嗎？像是表妹之類的，但剛剛我們卻連凱珊都沒看到？」

「可能在幫忙換衣吧」學姐說：「不過因為這次他們不收禮金，所以ー」

「耶？不收禮金？」我問，心想果真如此，

「嗯，不收禮金。」學姐再次肯定的點頭，

「啊呀，害我擔心受怕好幾天，這..這...」

為難的樣子沒裝幾秒自己就忍不住笑出來：「這...這可真是令人振奮阿ー」

「哈哈」學姐笑出聲後立刻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

不久，十二點剛過，婚禮就準時開始，禱告後就由伯父率先致詞，首先自然感謝上帝一番，隨後伯父就開始說：「今天站在這裡我也是很感慨，”責任”這兩字說來輕鬆，但實際上可不是這樣阿ー」

伯父越講越興奮，居然開始訴起苦來：「你們看我頂上都白髮蒼蒼了，還不能退休，所為為何？我問我老婆何時能退休，她居然叫我學王永慶！？然後我努力賺錢，把女兒拉拔到這麼大，老婆還常調侃『難不成錢投下去，孩子就自動會大？』，大有分功之意，唉ー」說得賓客是都笑了起來。

「哈，阿杯阿(伯父)還是一樣有趣～」小黃笑著說，

「哈，是阿，」我也笑著點頭：「以前打電話給學姐，有時電話還被阿杯阿搶去，跟我說『夢喬，做男人其實還滿累的阿，你看，我一個人每個月賺這些錢可以活得多舒適阿，但#%@#%&』然後說完一直問我『你說是不是阿？是不是阿？』」

聽我說著過去的趣事，小黃他們都笑了起來，直讚伯父是個趣人。


而伯父說完後，伯母因為一直掉淚沒有繼續致詞，宴會也就開始上餐，

此時後生學姐才姍姍來遲，還直抱怨：「吼，我在外面沒看到半個人！！」

廢話，你遲到了嘛，我心想。

「哈，我們有幫你留位阿～」小黃笑著說，

後生學姐大喇喇入座後，正巧坐我旁邊，就聊起近況，學姐說她之前當了當代課老師，然後又跑去當營業員，然後又覺得當老師好，就又跑回學校當正職的老師。

「喔喔喔」我吃驚的說：「這可真想不到阿，想當初最有印象就是學姐你在那吆喝『打麻將阿～來我家打麻將啦～』」

「哈，現在也是，要來否？」後生學姐笑著問，

見狀我也懷念的笑了起來，畢竟都是十年前的趣事了。

隨後服務員就端上餐點，並且幫我們分配後再呈給我們，而菜色說精緻是精緻，但幾道菜分到盤後恰好都只有一口微量，我不禁面有難色，

「沒關係，樓下轉角有7-eleven，到時候再去吃阿Q桶麵」在旁的後生學姐立刻笑著說，

「哈，你怎麼知道？！」我訝異於學姐瞧出我的心事，

「看到菜端上來你就一臉黯然阿ー」學姐笑著說，

「哈哈」我也呀然之笑，而學姐隨後問說：「對了，哪邊可以繳禮金阿？我沒看到人收ー」

「嗯，學姐她們這次不收耶ー」我解釋後殷勤的問：「還是你要轉交給我？」

「耶？不收禮金阿？」學姐吃驚後立刻笑罵：「轉交給你？去ー」

「哎呀，那也沒早提醒，不然就準備禮物..」學姐停頓一下後問：「那怎麼辦？」

「唉...除了滿心歡喜外，還能怎麼辦勒...？」我沈痛的說，

「哈，說到禮金ー」學姐眼睛就閃著危險的光芒：「我還記得當初你們幾個！」

「呃...這上菜怎麼那麼慢阿..唉..這樣真的不好阿...」我立刻顧左右而言他，

「少來這一套ー」學姐也完全不饒人的繼續恨恨說道：「我還記得你們幾個，就你、黃旭明和小寶三個，在我婚禮時一個人包二百，總共包六百，就敢來吃我的喜酒！」

「呃...我們想說六百的數字吉利...」我辯解的同時，偷眼瞄向其他人，發現其他共犯裝傻的更徹底，眼睛根本不敢瞄向我這裡，裝作言談很熱絡的樣子，我也只能在心裡暗罵聲幹。

「我那時還特地去翻，就看到你們只包六百，然後還各提了一瓶香檳走！」學姐連珠彈的發射，

香檳的意思是『祝福』，剛剛司儀有說，我心想，但沒敢說出來。


不過一回想，年輕時膽子的確很大，幾個人湊一湊就專幹些蠢事，

那時去參加後生學姐的婚禮，其實也只見過學姐兩、三次面（其中還包括婚禮），然後就膽子很大，三人口袋湊一湊就跑去參加學姐的婚禮。

「唉...」一想到過去，自己忍不住就嘆口氣：「那真是段美好的時光阿...」


「不過宜蘭的酒席是比台北便宜很多，」學姐說：「那時一桌才六千，但台北就要一萬了～」

「對嘛對嘛，所以我們才ー」我話沒說完就立刻被學姐凌厲的眼神打斷，

所幸學姐沒再舊事從提，轉而抱怨說：「不過你們宜蘭的習俗特別麻煩！」

「怎麼說？」我好奇的問，

「就吃到一半，新郎家的人要離席，還不能說『再見』」學姐說：「雖然我老公他們有事先說，但突然離席還是被嚇到。」

「嗯？客家人好像也是有吧？我記得我姊夫家也是這樣」我說，

「還有新娘去新郎家時，新郎家的人要躲起來，我那天去，整個房子像沒人似的，心想搞什麼阿～」

「哈，的確，聽起來像是鬼新娘一般」我笑著說，

「嗯嗯，」學姐點頭說：「聽說是新娘的煞氣比較重，所以新郎家的人需要迴避，喔，對，還有洗澡需要什麼草煮的水，進去屋內還要面對東南方之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老公家比較傳統。。」

「呃...學姐，你老公家應該是茅山派出來的吧...」

我心裡暗自猜測的，但臉上神色恭敬如常。


隨後學姐也問了問小黃跟小寶的近況，知悉小黃當兵後立刻就要去日本，學姐就嚷著：「好阿，你在日本，那我跟凱琳一定去找你～」

「呵呵，好阿」小黃笑著答應，

「我說真的喔，我向來做到」學姐再次提醒，申明她不是開玩笑，

「哈，沒問題啦～」小黃也笑了出來，

「哈哈」見狀我立刻對學姐笑著說：「他到時候一定說『什麼，你在東京？阿，我..我現在北海道耶！？』」

「哼，你敢？」學姐斜覷著小黃說，

「哈，不敢。」小黃笑著說：「不過凱琳打電話說你也要來時，我可能說『耶？不是說只有你一個人要來！？怎麼連...』」

「你敢我就揍扁你ー」學姐咬牙對小黃說。

開玩笑到一半，有攝影師過來說要每人拍一句給新娘祝福的話，

「男生先來」攝影大哥指著我說，

「呃...我！？」錯愕片刻後，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對鏡頭說：

「呃...學姐，我這次真的有帶禮金來，只遺憾真的沒有機會，不過，除了厚厚的禮金之外，我更帶了滿滿的祝福獻給你們，希望你們百年好合～」

講完後依次輪個一迴，學姐他們主桌的就一群來敬酒，

「吼，這小子的禮金我一定要收！」

老遠就聽到伯父喊著，我臉立刻苦了起來，心想何苦如此相逼哩...

「阿杯阿...」我苦笑的舉起果汁對伯父致意，

「來，你對鏡頭講，說你要包多少～」伯父笑著說，

「六萬六啦，他說要包六萬六～」旁邊的後生學姐立刻湊趣的說，

「喔，六萬六，可以可以。」伯父這才滿意的笑著，指著攝影鏡頭說：「那，你對鏡頭說，說你要包六萬六～」

我頓時能體會到那些被討債集團押著簽本票的可憐小百姓心情，

但眾所注目下，我也不願打誑，只能對鏡頭楞楞地笑著：「阿...小弟家中有事，那就先行告退了..？」

眾人立刻不讓，伯父這時居然還拉著他女婿的手叮嚀道：「凱琳比較心軟，這小子的六萬六阿，你千萬不要，不要ー」

「不要放在心上ー」我趕緊插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眾人聞言後立刻大笑起來，伯父這也才拿我沒輒的搖頭失笑，繼續到下一桌敬酒。


以為逃過一劫的我頓時喘大氣，然後想說吃個豬肉壓壓驚，就問後生學姐指桌上的盤說：「那可以吃嗎？」

「應該可以，沒人來了。」學姐說，（之前的菜都是均分好在盤中，有人沒來才多出一盤留下來）

結果誰知我夾了之後，立刻就有凱琳學姐的大舅媽來坐我們這桌，我登時嗆了出來，

「靠，被你害慘了啦...」我悄聲對學姐滴咕著，害怕阿姨取我用過的盤子去，

「呵，應該不會啦」學姐安慰著，

「還是我現在再出筷，那阿姨就不會去拿？」我悄聲對學姐說，

學姐沒反應，望向我後方，我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登時又看到伯父站在我身後。


「這小子實在不能隨便放過他～」伯父請大家評理的說道：「從唸書就說要請，結果到工作了都還沒請！」

呃...我好像沒說過阿，我哀嘆的心想。

「什麼時候要請，你在這跟大家說個分明？」伯父藉著眾人在場對我逼問著，

我登時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隨便說個日期，

平日不出妄語的習慣現在可真是害慘我，

所幸靈光一閃，立刻就對伯父信誓旦旦的保證：「我結婚的時候一定請！！！」

「......」伯父聞言只能對大家嘆氣的說：「這傢伙從以前到現在還真是沒變過！」


待伯父走後，凱珊才笑著對我說：「我爸前幾天就一直在念：”那個什麼腿的會不會來？”」

「嗯？」我也納悶跟我有啥關係，自己行得直坐得正，可真沒跟別人狗腿過。

「我也楞了一下，心想什麼腿，後來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龍鳳腿”！」

「呃...你們父女可真是好記性阿...」我不禁苦笑的說，

「哼，是你自己以前說要請的阿~」凱珊凝視著我一、二秒，帶著狐疑的口氣問：「該不會你真的沒帶紅包吧？」

「怎麼可能～」我抗議的嚷著，

「那拿出來，我來檢查ー」

「呃...」我不禁搖頭失笑：「怎麼你們父女都是一個樣阿...」

遠遠見到伯父又從遠方笑呵呵的走過來，我登時又不敢言語，

果然伯父又走到我們這一桌嚷著：「哎呀，禮餅少了一盒，你們說要少誰的好阿？」說完還故意用眼神瞟我。

「那自然是夢喬啦～」小黃跟林正偉異口同聲的說，

「這小子以前說要請，結果都只請羅東的”龍鳳腿”，一隻十多元那種喔！」伯父繼續宣讀我未盡的罪狀，

沒敢滴咕「嘲笑食物的人一定沒食物吃」，只能就那樣望著伯父腹議著，

伯父見我乖乖受教，這才聽的滿心歡喜的離開。

而轉頭我立刻跟那兩個沒卵蛋的傢伙追究，林正偉還裝作很為我著想的樣子說：「你也知道伯父的個性，自然必須先這樣說嘛～」

「嗯，也是啦，」但我仍有些憤恨不平，明明當初伯父請客這兩傢伙從未缺席，為何只有我遭受著非人道的待遇？

隨後新郎桌的人陸續離席，新娘的凱琳學姐這才過來跟我們聊天，順道將喜餅拿給我們，而我們也藉著機會嘮叨著學姐重色輕友，自從交往後就沒啥聯絡，而且很多人都還是第一次見到新郎。

但突然頭皮一陣發麻，我心有不詳預感，果然轉頭一看立刻又見到伯父站在我身後，眼睛直丁丁的望著我放在椅子旁邊的『喜餅』。

「凱琳，爸爸賺錢辛苦，你居然。。。」伯父講得就差沒老淚遽下了，

「阿.....」我哀號著，差點對伯父流淚喊道：「阿杯阿，這幾年讓您破費請客真是過意不去，我馬上付，馬上付...」


待伯父再度離去後，後生學姐才笑著對我說：「她爸真的喜歡你！」

「阿..麥夠共阿(別再說了)..」我想自己都快抱頭痛哭，反省己身過往罪孽。

但看到旁邊小黃跟林正偉言笑晏晏的樣子，我仍忍不住在心裡滴咕：「為何當初吃白食的罪孽都由我一人來背？！」

最後，像是落荒而逃一樣，趁伯父送其他客人時，趕緊跟學姐拍完照絡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