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夢醒過後的早晨,空氣有種初生嬰兒不能夠習慣的氛圍,一種迷糊狀態而進入現實的差異,使得陽光只是單純的光線,不具有什麼清新的意義;使得她只是沒被黑霧包圍的女孩,不具有任何的想法在內.電話鈴聲把這一切的無意識狀態濃縮到行李的一個角落.

"喂" 我接起電話
"你還要幾天回來啊"熟悉中帶著一點裂縫似的東西
"還要三天啊"我回答
"你的成績寄來啦,等你回來要和你爸商量要怎麼辦~!"我媽說
"好"
"你真的很令人失望"說完便氣呼呼的掛掉這一通打擾性的通話

看著她又躺回去的睡姿,我靜到如無存在感地換上新的T-shirt和短褲去海邊散步.

這一間是離海灘很近的民宿,在這邊發展之後所建立的,其實是一間兩層樓的公寓,加上一些像是裝璜的板子,燈光和傢俱,掛起招牌便營業的地方,如果不是這一片沙灘,可能也只是路邊的檳榔攤似的黏在這片地上.

我踏了一串被鞋底複製的腳印,在一棵椰子樹下休息,看著穿著泳褲嘻笑的小孩,躺在海攤椅上的女子,所能理解的並不是考差了這回事,想找的只是如那年輕人所言,夏天還沒過去這回事,突然很想喝啤酒,但是並不想在當一次真的笨蛋而作罷,我走到旁邊,和正在抽煙的外地觀光客要了一隻煙,點上之後,邊看著他是如何叼煙,邊裝著自己可以抽煙的樣子抽了起來.

"你還沒成年吧"他說,穿著黑色泳褲,戴著黑色膠框太陽眼鏡,這兩樣東西讓我覺的今天應該是黑色的一天般的穿掛在他身上.

"嗯,高中畢業"我有點像拿筆一樣的拿著煙

"沒關係啦,我抽煙的時候"他也點了一根"還在廁所和別人打架"
"國中的時候和人起了一點爭風吃醋的小事,自己在動手前點了根煙"他說
"架沒打成,對方被我用煙燙到而驚嚇自己就跌在小便斗前面"

"後來呢"我問

"你看"他拿下眼鏡,左眼上有深深的痕跡"被我爸拿了煙灰缸砸了"
"使得左眼有點生理上的帳礙了"他吐了一口煙.

"那真是糟糕"我也吐了一口,但有輕微的咳嗽.

"所以現在有點報復似的有了抽煙的習慣,一抽起煙,就想到那個跌倒的同學,還有那個煙灰缸"他說"不過最重要的角色,並不是它們,而是自己起了變化的部份"

"嗯,我可以了解"我說"我昨天到這邊,已經第一次喝酒和抽煙了"

"有女人陪吧?"他笑著說

"有啊,和一個小一歲的女生來"我說

"呵,煙和酒這兩樣標地對男性來說,是慾望的發洩之一"他說

"有點不懂"我問

"可見你年紀輕"他又說"還沒體會到的事,儘量讓它發生吧"
"答案會像海浪一樣一波波襲來"他起身後,和我揮揮手,把煙收到罐子裡.
"最好是夏天沒有結束前喔"

"謝謝你"我微笑了一下

"再見"他頭也不回的走到馬路邊,上了一台停在路邊的車就消失在移動的車子了.

我想到那年輕長髮男子的話"沒有死那麼絕對",這樣的形容,對他和他的父母來說
是什麼樣的模式呢?回神才發現,我拿煙的手指像給我煙的觀光客一樣的熟識煙蒂般的夾住了.

那麼對我而言,我父母也是沒有活著那麼絕對吧,一層層的語言,一段段的意識,導向這樣解釋的關係,我希望可以得到什麼,但那種非絕對性,實質上還是絕對得不到什麼,只能讓我在這邊和別人要煙抽,和國中架沒打成的男子聊天,說不定他這樣子來海邊抽煙好久了,我卻只是第一次如此,在特定的中心,我和他也是抱著什麼影子般的東西靠著像是面對的態度活到現在,依附在自己所不解的生活中繼續呼吸著.

我沿著昨天記憶中的那條路想找到那片海灘,那片似乎和黑暗有關係的海灘,可能是早晨的關係,整條路上只有幾間像是在營業的早餐店,幾群像是整夜未歸且騎著機車的人,想起來這麼早一個人走在路上是很久以前的平常的事;在上高中的時候,每天趕著最後一班的校車,看著手拿書本(大都是教科書)的同校同學,自己卻讀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說是漫畫,除了搭上一樣的校車外,自己覺的像是被強制和他們一起排隊似的排在隊伍中,偶爾幾次被看書的餘光探上,手上的書本總會吸引一些代有評論和判定的眼光,在校車來之後,和他們一樣都把書收到包包裡,上車之後以外人的角度賦予相同的意義,為了唸書而坐上一台噴有校名的車子,在這種時候我才是有和他們一體的定位和歸類,上了高三之後,要求父母以舒緩壓力為由而在最後一個夏天終止這一切,事實上並沒有改善多少,漫畫和教科書以外的書都寒是藏在書包,在那幾年,不知被沒收了多少本,因為自己的意識並不會因為那些學校中學生以外的角色而可以干涉,相反地,這種散亂的意識在這些來來去去的書本中,漸漸凝結成一個流動和堅強的東西,一邊反抗一邊逃跑的東西,現在這些東西又再次散到我摸不著的區域,在我在找海灘的動力裡面,還有它們正在逃竄著,堅定著.

但是那片以藍色而成的海灘,黑霧而成之夢的椰子樹,卻在這個巷口消失在早晨陽光照不到的窄巷中,只有青苔,磚房的窄巷,什麼也找不到,買個三明治回去住宿的地方,能確定的,她一定還喃喃的睡在那邊,在房間和夢境的界限之中,她都是在那邊等著我抓住什麼讓我不會失去的東西.那個進入海灘的缺口,似乎和那個年輕人有什麼點和點之間的連結性,他很熟練的帶我們到那邊去,又很決定性不怕遺失的離開,但像照著直線前進的我,在關鍵的時候,那個重要性的地方,卻在不知什麼時候冒出的非方向性給直接打斷,巷口就是單純的巷口,沒有一點有海灘延伸出去的某種跡像,不能理解之中離開就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回到房間後,時間是7:39分,她還躺著,穩定的起伏,讓我知道這個側身的背是沉在夢中,我把三明治放在桌上,這張四角的原木桌,是這間房間唯一可以放東西的物品,說起來,這間房間除了最低限度的必要傢具,一點如累贅之類感覺的物品,裝飾都沒有,像五官一樣的完整的在臉上一樣,多了什麼少了什麼都會讓人覺的"那不是那樣子的東西"的感知,一種很洗練,很安置的房間.

我坐到床邊,手放在她的腰上,閤上的眼睛之上睫毛像是自己有生命般的彎曲著,她眨眼的時候,睫毛和眼珠的生命力之類的東西,在瞬間順著開合之間產生空氣的漣漪,波浪般的進入我的心中缺憾般的遺失角落,有時甚至看著看著那股波瀾,會忘記那雙眼睛其實只是眼睛,不是什麼自己會思考生活的個體;但閉起來的時候,如封閉了一切的情續進入一片白雪,森林之中,靜靜地等著什麼再次活動起來的凝滯感,時間好像都由這雙眼睛在決定進行或是停止,對我而言,時間就是在這雙眼睛分配之下可以使用的空間和推移距離.

"嗯,你幹嘛"她將手伸上來放在我的手上,在想這些的時候,標準下的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陽光還是從窗簾中鑽出投在她的手背上.

"我出去散步,買了三明治"我說

"你好久沒這麼早起了喔,笨蛋"微弱的細微聲音,在她的獨立的半開眼睛眨動之下,凝滯感開始活動,她轉過身,手還是放著.

"好像是吧"在考完之後,我每天都彌補性的睡到她打電話叫醒我在那樣不該再睡的時間."妳在做夢嗎?"我問

"好像有喔"她一隻手肘放在額上,眼睛咕嚕的向著天花板轉動,"不過也只是一堆在黑暗中的色塊在發光吧"她說"什麼形狀也不是什麼顏色也不是的一直出現又消失"

我手移到她的臉頰,感受那個停下來之後,又開始朝著一定方向的溫度確定著.

"我再睡一下吧"我也想看看那種夢似的機動性睡意又來似的.

"傻瓜,結果還不是跟以前一樣,愛睡"她微微的笑著.

但是這次的睡眠,什麼也沒有,就生理來說,是休息式而不是意義上的睡眠,她一直握著從海邊之中找不到那片海灘的手,我的手,一直有著溫度而慢慢淡去意識,像進入隧道一樣的將兩邊的光切換的樣子,可見的光在夢沒有來的睡眠成為黑暗,單純的黑暗.醒來的時候是下午約1點的時候.

時間在感知上開始移動,不知到在那個特定的標地上,她也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那一隻沒有帶夢的尾巴的手,她帶有早晨氣息的眼睛,深深的將光線吸入,或著說,光線都是在那雙眼睛之中而帶有光的亮度,我舉起另一隻手看時間,她只是笑了笑,穿著一套白色的洋裝,單條的星型鍊在圓領的白晰胸口上附著,很安穩的躺在那片白色的草原般,反射著墾丁下午的陽光,從短袖的白衣之中如接續般的手臂,我是躺著而她坐著的姿態,我應該做個夢來回應似的握法.

"笨蛋,你夢到了什麼?"她開口問我,時間又將我拉到回憶那段非意識的畫面中所可以得到的訊息,但是那訊息因為太過非意識,只能想到早上的那通電話,只是為了成績,也不考慮響的那一端是什麼樣子的電話,但是遲滯感,隨著她的眼睛上上下下地動了起來,那一個準物品的迴波,睡意像扎破的氣球般,變成另一種扁平的狀態.

"什麼也沒有夢到,或許有但只是記不起來吧!"我說

"笨蛋,只要睡著就一定會做夢,因為世界是無處不在,只是你記不記得,有沒有感覺到他的位置而已啊"她逗著自己的表情說.她也將手放在我的臉頰,手掌的深切,仿佛手上的紋路都被我掌握住的那樣明確.

"去逛逛吧"我突然如撇開麻煩地拿開被子"我可不想整天睡覺等著作夢"

"嗯,笨蛋,我醒了好久了,只是看你沒醒,就出去買罐可樂回來,你還在睡"她的嘴純微微發亮,隨著語言的變化,她的嘴唇也軟軟的橫豎著,的確,現在不是睡著的時候,那片海灘,那棵椰子樹的存在,總還是在淺藍色的海洋的盡頭,她在我旁邊,是比夢還實體又具像的狀態.

"走吧"我還是牽著她的手,像是反應般地從床上脫離,打開門出去,她還是拿著昨天的帆布包包,之後的世界,在之後才能有可能掌握,海邊的世界,在海邊才可以得以確定是什麼,門外,陽光透出夏天沒有黑暗這個類似意義的東西似的不同而活著.我在門前深呼吸了一口,一隻手牽著她,一手拿著還沒開的可樂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