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5-19 00:52:15rihito

黑(三)

黑,縮小放大的如地平線般的持續,從海上衝上來的酒味
回頭一看,她在那邊拎著包包,腳踏著海水
椰子樹變成了紅色,陽沉在海裡,漸漸像變臉劇一樣變成藍色
我從海上聞到的酒味,"黑" ,隨著啤酒罐漂行過來
她的聲音,向拖過變聲器一樣,在家裡出門,媽媽的聲音又從椰子裡面發出來

"你怎麼騙我啊" 我媽的聲音

"我醉了 黑 壓在整片海上了"我對她說

我回頭的時候,她拎著包包,從腳的部分一直一直的黑了下去
仍然是剛認識她的微笑,卻蒙上一層,清晨般的霧,但是它是黑色的
並不是無助感的黑,是自己一部分的漸漸染上去,溫度失去溫度給我的感覺
那片無言卻又強烈的黑,把一切一切的觸感都抽走

"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媽的聲音又從樹上傳來 "這個地方不需要你了"

"都是你!"我對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在樹邊的長髮青年喊著

"你醉了"他說"夏天過了就好,和我沒關係吧"

"喂~! 和我在一起吧"我再看她的時候,她身邊的黑霧,把她包的像一個繭一樣

"我怎麼會有你這個小孩呢"我媽又說

"嘿,清醒的時候夏天就結束啦"他說

"這片海灘好美啊"她從繭裡面說"不過,再見是要說的"

我想哭了,不過那快黑繭卻讓我的眼睛平緩下來,既生不出悲傷,也不讓人感到希望
等我想到這個的時候,海的顏色,太陽,椰子樹,沙灘都被黑霧包裹,讓我覺得它們本來就是黑色的物體一樣的突然,等我跪下的時候,黑霧卻在我身旁停下,這種情況像是一個被俘虜的士兵,敵人漸漸的走向他身邊環伺,用不懂的語言在討論要如何處理一樣的包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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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什麼?"這是我那天作夢醒來時,喊的一句話,是夢裡的我喊的,還是醒的時
候喊的,我不知道,就是有那麼一句話,讓我從夢裡醒來,我覺得黑霧好像在一瞬間
全躲到門外或是床底或類似死角一般的消失在身旁.

我翻身一看,她帶著微笑在睡著,沒有黑霧

我醒了以後,夢的真實感還在桌子椅子和行李上飄惚著,她的周圍多了在夢中黑霧
包圍過後的餘煙,我把手放在她還沒有醒過來的腰際上,左右移動想確認是不是她的移動,安靜的起伏和剛剛近乎真實的夢是不同的人的世界一般的無法連想,就是和夢一點也沒關係的早晨,和黑暗一點也沒關係的女孩,在她靜靜沉在睡眠的軟語之中,我看了手錶,早上6:34分,夏天的太陽已經透過窗簾如morning call的服務生一樣,在混沌的狀態下,提醒你一些特定的協議,我起身將窗簾拉開,看著陽光照在樹上的波瀾,一定有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有黑暗所不及的地方,對我而言,兩者的界限,就存在只能以一些無法用肉眼所探查的角落,可能在這個房間,可能在啤酒裡,或許我自己也是.

"嗯,好亮喔,把窗簾拉上啦,白癡"她起身揉揉眼.

"喔,妳還想睡啊"我拉上窗簾

"我夢到你喔"她躺下,瞇瞇著眼說

"什麼夢?"

"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狀況嗎?"

"記得啊"我笑了一下,坐到床邊

"我夢到你下一台車,打開門的時候,我被車門撞倒了,你卻不知道,等我還沒起身的時候,車箱裡發出奇特的光,我一直看著那個車子應該不會發出的光,你走到我面前說話的時候,我都沒注意,你把我拉起來之後,我們一起坐近那個發光的車箱,嗯,很像水波,又像黃昏的光,你變成一個剪影,但是我可以聽的到你的聲音,想確認你說什麼的時候,我就發現我醒了....而且好像有人在摸我的腰喔"她微笑看著我

"因為我也做夢啦,也夢到妳"我說

"喔,是很色的夢嗎"她問

"不是,和妳相反的夢"我有點沉的說

"嗯,我不知道你夢到什麼,不過你這麼說,大概可以推測不是好夢吧"她說

"和惡夢差不多,但具有啟示的夢吧"我給剛剛充滿黑霧的夢下了定義

"我也想夢看看那種夢哩"

"嗯,我覺的夢還是單純的感受性就好,那種啟示有點部份反應現實,有點脫離生活狀態"我歪著頭說

"白癡,哪個夢不脫離生活狀態啊"她說

她不了解的是,那個迷樣的夢,帶著一些些我不想太留意的部份,它的確是現實,又有點不穩定的脫離生活,唯一的是,那是黑所帶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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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公共電話旁邊,繼續抽著煙,這些夏天發生的事,在回想之時,他還是沒有來,那天她說我們剛認識的情景,怎麼說都是巧合,足以改變那塊人生的巧合.

我那天從補習班要回家,坐上計程車,抱著一堆考試以後再也用不到的書,背著當下很重,卻又不得不背的書包,可以的話真想全送給司機,不過這些書雖貴,我想不會有司機收到這堆書會覺的"喔,好啊,車費就免了"那樣高興的狀態,所以還是得付錢之後乖乖抱走一堆考完之後可以當廢紙丟而不會被罵的書;我在下車之前,看到一個女孩穿著白衣黑裙,雖然不太起眼,不過在只有路燈的巷子,她是唯一會引起注意的對像,車子在她前方約三分鐘的距離停下,我付了車錢,把書整理好,把錢包收好,開門的時後,車門傳來碰的一聲,我抓著車門的手收到了一陣作用力,我下車看看,她就倒在旁邊,我將車門關上,"妳還好吧,對不起,有沒有怎樣"還沒說完,車就開走了,是趕著去某個地方的趕路法,整條巷子,就只有一個倒在路邊的女孩和剛下車書忘了拿的高中生,如果剛好又有警察,我想會變成八掛雜誌最愛的畫面吧!

"喔,好痛喔"她拖長了音調叫著

"啊,對不起"我說的對不起的次數,應該有像看電影排隊買票的人一樣多吧

"下車不會看一下嗎?白癡!"她看著我,右手摀住左手肘,臉上好像有淚光

"我看看"我蹲下看她的左手"我送妳去看醫生吧"我說

"冒失鬼"她突然站起來"我才不要去醫院!"她仍然把右手扶在左手上

"嗯,那來我家一下,我幫妳擦藥"我有點尷尬的說

"你想幹嘛!白癡冒失的色狼"她皺眉瞪著我"我手好痛喔,不能拿書包了"

我馬上幫她把掉在地上的書包拿起來,有一股屬於女校的氣味,從書包傳過來,我幫她撿東西的時候,她是一年級看到她的學生證,"比我小一歲啊"我說"還這麼兇"
她和我都站起來之後,"和我走,你得負責喔"她說,我就跟她走了一段路,到的那個地方,希望不要有記者什麼之類的在等我,警察局.在那邊女警幫她擦藥,我則坐在辦公室,和其它值班的警察面面相覷,不過進來這邊的心情,鐵定和犯了什麼偷竊販毒之類的人不同,雖然我坐的位置是常常銬著所謂犯人的椅子,好像還可以聽到冤獄的吶喊或不公平審問的聲音,但是又莫名的輕鬆.

她說"醫院那麼遠,去你家又不知道會怎樣,只好來這邊囉,順便叫警察記住你,因為你要幫我拎書包回家"

我接著說"糟了,我的參考書全忘在車上了"

"哈,順便報案吧"她笑著說"你真是個白癡笨蛋三級的冒失鬼"

我們走出警察局,往她家的方向走,發現再幾步路就可以到家了,她卻被車門撞到,我卻被她拉到警局,到她家的時候,她還在泛淚光.

"嗯,很痛吧,真對不起"我說

"換你被撞一次就知道,不過你掉了一堆書,影響更大吧,算啦,一人一次囉,你害我手受傷,我害你書不見"她說

"喔,你還蠻懂事的嘛!"我說

"你想上報紙嗎?你真是個不懂禮節的人喔,我只要再回去說一些什麼,你就出名了"

我笑了笑,幫她把書包放到她右肩上"好啦,沒事就好啦"我轉身要走的時候,她問"你家也在附近啊?" 我往左方指了指,"喔,我手廢的時候我要去你家抗議喔"

"不會的,你精神好的很"我翹了眉說"倒是我書不見,害我留級你要賠我啊"

"你這麼笨,就算你家用書蓋的,還是會留級喔"她笑著說

"我走啦,保重,以後別走在車旁邊"我說

"謝謝你"她還是扶著左手說,臉上的笑帶著一點痛意"雖然我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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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還是如願通過那次丟掉參考書的考試,她的手也好了,那個計程車司機,應該是這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吧,有收到車資,也有一堆書當加班費,我和她就是這樣在一個搭車的夜晚經過安排之下相識,撞到她是偶然,被拉去警局,幫她背書包回家,這都是像劃車位一樣的安排過,如夏天的高溫一樣自然的發生.

做夢的那個早上,看著外面的椰子樹,想到如果媽媽知道我騙她,而和一個女孩子跑到這麼遠的地方,是不是像夢裡面一樣罵著我呢?其實,我跑到墾丁,和女孩子出遠門的這一個事實,是她不會想到的另一個我,那天把書弄丟的事我也沒在她面前提,那次的考試我還是一樣有著沒丟掉書的水準,不過,那堆書與其說是拿來好好的讀,倒不如說是給媽媽覺的我有在唸書的東西吧,簡單來說,她就是會認為書抱越多,唸到的書也會越多的那種母親,所以如果她知道書放在計程車上給了下一個如未開底牌的迷樣賭局般的乘客,我很清楚那將有什麼會發生;我能掌握她的程度比她認為她掌握我的程度相比之下實在是差太遠了.

那次的旅行,她的確都不清楚我是和同學或是一位被車門撞過的女孩同行;甚至我曬黑了她也從來都沒留意過,有種我本來就是那種膚色般平常似的那種狀況,一直到略黑的膚色退去為止,那狀態還是在持續,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有所謂能稱的上是"發現的預兆"的東西,我有時也想過,說不定那堆書才是她的小孩,我只是一位她和丈夫扶養長大之後拿著書到處走的人,和"兒子"這個字一點也沒關係的家人;若用距離遠,不了解來形容這樣的關係,不太能切中命題,我和家庭都散成一堆零碎的記憶,演變成不完整的生活面貌,拼成一張看起來合理但絕對是那種會讓人多看一眼的平整圖畫,而我身體的每個部份都藏在接合的縫隙中,只有臉在完整的區塊中呈現出來,怎樣觀察,也只有我才能知道接縫中有些什麼,只有我才能讓它裂開或是繼續平穩,雖不是岌岌可危,用全面的眼角來看,它是相當脆弱,我沒必要讓別人明白弱點是什麼,卻也想不出讓它平整的必要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