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13 16:23:42西風殘雪

緣自有期 第十章、夜闌人靜




 「天樞劍勢」來勢洶湧,此招便足以令圍觀眾人看的透不過氣來,
更猜不著重樓要如何招架。
而重樓也首次感覺到這驚人的壓迫力。
這氣勁凝灌一點,雖說是快速至極,但仍難不倒重樓,倘若能移動身子,
此招便可說是易閃至極,但便礙於先前之約不得起身,
難以避重就輕化解劍勁,唯有硬拼一途。
於此招更令圍觀人群中的高手了解徐長卿的高明。
眼見七星劍就要刺到重樓眉心,一柱圓渾刀氣如江河暴漲般,
自天吒刀尖湧入七星劍,內力一拼,自然是徐長卿被震退數步。
徐長卿手中的七星劍染上血光,可笑的卻是這是自己所吐出的鮮血。
重樓起身向前一躍,喝道:「三招已過,小心了!」
同時間,天吒以雷霆萬鈞之勢劈向徐長卿胸口,這速度比天樞劍勢快上何止一籌?
重樓此招,非但要分出高下,更要分出生死。
這是重樓第二次給予徐長卿這種死亡之感,眼看刀尖就要逼近胸口之時。
漸漸傳來「刀下留情」四字,重樓聽聞此音,竟突然止住刀勢,收招落下。
重樓回頭自聲音傳來方望去,果見紫萱、景天兩人疾奔而來。
紫萱見重樓未傷及徐長卿,感激道:「多謝手下留情…」
重樓微笑道:「你曾救我一命,要我饒他一命,又何難之有?」
圍觀眾人見重樓並非嗜殺之人,對他的敵意頓時去的無影無蹤。
紫萱連忙為徐長卿把脈,欲觀他是否受傷。
徐長卿面無血色,甚是慘澹,方才一招,雖未刺及徐長卿胸口,但那股強烈的刀氣卻足已令徐長卿深負內傷。
徐長卿輕撥開了紫萱的雙手,冷淡道:「多謝關心,我沒事。」
徐長卿面對重樓,沉聲道:「罷了,技不如人還有什麼好說呢…」
隨手一提七星劍便要往脖子抹去,袁承道早料徐長卿個性剛烈定會有此舉,蓄勢已久的指勁便隨心而發,快且準的彈落徐長卿手中的七星劍。
袁承道緩緩走至徐重二人面前,對徐長卿一揖道:
「徐掌門,失禮了。貧道猜想徐掌門應是有何誤會,重樓絕非為惡之徒。」
聽聞此語,景天連忙也接道:
「是呀,徐大哥!把先前所發生的事,說來聽聽吧!」
向來冷酷絕傲的重樓,聞二人皆如此袒護自己,不覺心中也是感動。
徐長卿將當日之事娓娓道出。
他認定那村上下三十餘條人命皆為重樓所殺,如此言語聽的眾人個個是憤慨異常,只有景天、紫萱知曉那並非重樓所為。
景天一望重樓,見他不願多作解釋,便連忙對眾人道:
「徐大哥你誤會了,當時在場還留有比重樓強上數籌的邪異刀氣,
那整村之人皆非重樓所殺,是否令有魔族的用刀好手?」
徐長卿聽景天此言,仔細回想當日情境,殺害村人之法的確是與重樓不同,只是當時為怒氣所沖昏了頭,並未仔細尋思,誣蔑了重樓。
徐長卿低頭一嘆,對著重樓慚愧道:
「唉…我確實是愧對了你,這就以死謝罪!」
在這同時,徐長卿已提起七星劍往胸口刺去,沒有人料到徐長卿此舉,在場高手想伸出援手卻為時已晚。
”茲”一聲響,七星劍已染滿鮮血,這血卻是重樓的血。
方才,危急之時,重樓伸手握住七星劍身,
在蓄勁不足下還是被七星劍所劃傷,但已是救了徐長卿一命。
眾人對重樓此舉更是增添了一層敬意。
徐長卿連忙抽回七星劍,對重樓更是愧疚道:「重樓…你…」
重樓毫不在意手上的劍傷,瀟灑笑道:「過往恩怨,一筆勾消。」



 明心殿內,眾人對此戰結局大感滿意。
堂內繼續討論對付邢非之計。
明心禪宗掌門空愚大師向景天合十問道:
「施主所道”當日還留有另一股更為強大的魔氣”是否?」
景天回敬一揖道:「是的,正是如此,大師。」
眾人對重樓這駭人的功力已是難以置信,又聞有比重樓更強之氣,皆是大吃一驚。
空愚大師旋又嘆道:
「功力能勝重樓者,不作第二人想那,只有邢非了。」
聞此重樓面色一沉,冷冷道:「沒錯,那是邢非。」語畢同時,他便走出了大門。
景天見狀,也跟著走出。門外,景天忙問重樓道:「怎麼了?」
重樓勉強一笑,轉移話題道:「沒什麼,游姑娘傷勢好了嗎?」
景天見他不願回答便沒再追問,只笑道:
「那是當然,我們這就回唐家堡吧!」
重樓點頭答應,隨即兩人向眾人告別後,便啟程下山。
快馬行了半日,兩人找了個驛站休憩,坐下後,景天點了十斤白酒與兩盤熟牛肉,隨後又為重樓斟酒。
重樓一飲而盡,若有所思的問道:
「跟你來的那位紫萱姑娘,怎麼沒隨我們回唐家堡?」
景天一面為重樓斟滿酒,一面笑道:
「紫萱姐可能有話想與徐大哥說吧,畢竟他們兩個已經那麼久沒見面了。」
重樓向景天對飲一杯,又問道:「徐長卿與紫萱是何關係呢?」
景天夾了塊熟牛肉放入嘴裡,答道:「也算的上是半對夫婦吧!」
重樓不解其意,低頭尋思道:「半對?」
景天旋又笑道:
「因為幾年前鎖妖塔之事,有了些改變,所以我才說半對。其實呀,
紫萱姐還是愛著徐大哥著吧!」
重樓無語,仰首遠望著天際,他的表情雖未顯露出任何感情,景天已猜出三分。



 兩人甫一踏入唐家堡,傷勢已痊癒的游翎雪已奔出。
重樓見她如此活蹦亂跳,不免擔心道:
「你的傷勢初癒,還是靜些好。」
游翎雪甩手甩腳,嘻笑道:「你瞧,我這不是全好了嗎?」
見她傷勢已無大礙,重樓也是一笑道:
「傷好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游翎雪眉間一蹙,嘴角微露苦澀笑意,搖頭嗔道:
「身子才漸漸好轉,這麼快便要趕我走啦!」
重樓也不知如何勸她,轉過頭望景天,希望他能解救自己。
景天也望著重樓,”噗嗤”一笑道:「不想走,那便多留幾天吧!」
重樓不料景天竟會說出這種話,但也只好如此。



 過了二天,紫萱連同明心禪宗空愚、空悟兩位大師來到唐家堡。
兩位大師前來目的只有一個,便是希望能得到重樓的助力,一舉消滅邢非。
大廳內,空愚、空悟兩位大師向重樓道明來意。
重樓閉目沉默了半晌,搖首嘆道:
「邢非的事便交給我一人吧!不必兩位大師操勞,我與他的恩怨終需了結。」
重樓向兩位大師一揖,隨後便走出了大廳。
空愚大師雙手合十,嘆道:「天意…天意…」
紫萱恭敬道:「兩位大師放心,我會試試勸勸重樓。」
空愚、空悟兩位聽了,向紫萱行了個合十禮,同時道:「善哉善哉。」
紫萱也向兩人回敬一揖。隨後,兩位大師便由唐雪見所派的唐門弟子駕車送行。



 此夜是中秋佳節,重樓難以入眠,便起身至庭院走走。
庭院不遠處傳來「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是景天的聲音。
重樓一望,見景天與唐雪見、龍葵,三人在庭院裡漫步賞月,
他不想大擾三人,於是轉身便悄悄的離去。


 唐家堡外,重樓慢步走近溪旁,更可說是被一陣溫柔婉轉的簫音吸引而來。
自溪邊悠悠傳來的那簫聲是如此的動人,清新脫俗,似淡實美。
重樓這千多年來滿心的塵埃,在這簫音中洗滌淨化,心也漸漸變得忘憂無慮。
簫音能至如此境界,恐怕天籟之聲都有所不及。
簫音縈繞著重樓心靈,令他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安靜的傾聽此曲。
雖說重樓對音樂一竅不通,但聞如此超然世外的簫音,便如一道清泉留過心田。
登時為之銷魂,令他有無比酣暢、神馳物外之感。
一刻過去,簫聲才緩緩停止。
眼前這個背影並不陌生,奏簫者便是紫萱。
紫萱別轉嬌軀望向重樓,那清麗脫俗的玉容隱約帶著憂怨神色,
但仍是強裝出笑意道:「讓你見笑了。」
重樓此時才被紫萱柔語拉回現實,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還以淺淺一笑。
紫萱收起玉簫,席地而坐,那對翦水雙眸凝望著星空,秀眉輕蹙嘆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勤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天上幾盞明滅不定星光及一輪明月,真可謂”月明星稀”。
重樓緩緩移至紫萱旁坐了下來,他可以深切的感受到紫萱的心情是沉重的,那樣沉重似乎可以讓人透不過氣來。
他了解她的難過,卻又不知如何帶給她快樂。
所以在這寂靜的黑暗裡,重樓沉默,紫萱也沉默。
過了良久,這沉默終於被打破,紫萱問道:
「你可曾喜歡過一個人?」
重樓微一錯愕,見紫萱凝望著他,他苦笑的搖頭。
紫萱嘆了口氣道:「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重樓心中一震,似是被抽了一下,這句話令他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失落感。
他試著想鎮定自己的情緒,卻很難抑住心頭的失望。
此刻,紫萱輕輕靠在重樓肩上,重樓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體溫、心跳。
重樓體內血液頓時像是沸騰般,臉頰也隨之發燙,心跳更漸漸加快。
此時,紫萱一滴滴滾燙的淚水如雨般的打在重樓手上。
紫萱那悲傷的情緒,深深的感染了重樓。
重樓試著想鎮定自己的情緒,但那種莫明的心跳早已令他的心淪陷。
又沉默了許久,重樓側臉望著紫萱,心疲的紫萱竟已沉睡在重樓肩上。
在溫柔月色的照染下,紫萱那傾國傾城之姿更顯得楚楚動人,
那秀眉深鎖的嬌柔情態,似是可打動任何鐵石心腸之人。
此刻定會令重樓永難忘記,他徹徹底底心動了。
如果真能和她雙宿雙飛,要他犧牲任何代價,又有何不可?
從未喜歡人的重樓,他不懂得何謂”喜歡”,他心中暗問難道這便是嗎?
其實他對紫萱的感情,早已超越喜歡的界線,只是他不明瞭罷了。
重樓突然間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回來了,那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