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

　　「喔，還有就是啊……下禮拜五你想跟我和智宇還有晨安去海灘嗎？」我握著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銘恩興奮地說著。

　　昨天智宇打電話問了我和晨安今年暑假要不要去海灘好好的玩一下，已經好久沒去海灘的我，很心動。

　　可是，老實說我和銘恩早在上禮拜就約好下禮拜五要一起去餐廳吃飯的……所以這次突然的決定要和智宇他們去海邊，還是得問一下他的意見吧！

　　「……下禮拜五？跟林智宇？」他講出了關鍵日期和智宇的名字，又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篤定的開了口：「我不去。」可能是以為我忘了那天的餐約才很生氣的拒絕吧！可是我沒忘記啊……

　　叩！

　　然後他就掛了電話。

　　他之前不會主動掛我電話的，他會很溫柔很開朗地說一聲「老婆掰掰」，然後等我掛了他才會掛上電話……

　　我腦袋空空的放下電話，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浴室的晨安將門開了一個縫看著我。我沒和晨安、智宇說我和銘恩早就有約的事，因為我真的很想去海灘……我喜歡藍天、白雲，還有和天空合為一體的大海──雖然我很怕深海啦……

　　海灘啊海灘，我可以為了你拋下銘恩嗎？

　　答案是──可以……吧！

　　「欸，他要去嗎？」晨安看起來比我還開心，但看見我搖搖頭，她又馬上丟出一句：「後，他真的很掃興欸！這脾氣差的死傢伙！」

　　唉……


　　---


　　七月十八日，天氣晴。加油站外，我和智宇坐在車內等正在上廁所的晨安。

　　今天天氣很好，但為什麼明明很容易讓天氣影響心情的我卻開心不起來呢？銘恩他為什麼不來啊？怕麻煩？其實也不會麻煩啊……反正車是智宇在開又不是他……

　　唉──他那天在電話中明顯的不悅，是不是代表他不喜歡我跑東跑西？還是他討厭海呀？可是我明明記得他說他也很喜歡看海的啊……

　　「欸，林智宇……」我將頭卡在駕駛和副駕駛的座位中間，然後無奈的開了口：「就是啊……你是男生嘛！所以你應該很清楚……」

　　「嗯？」他轉向我，我們此刻的動作像極了在講悄悄話。

　　「如果啊……我只是說如果喔！如果你的女朋友一天到晚到處跑，為了要去海灘然後把本來的約會推掉，那你會生氣嗎？」我小心翼翼地在智宇耳邊輕呼，他蹙著眉頭，思考著什麼。

　　思考不到十秒鐘，他的臉上浮現了「原來是這樣啊」的表情，然後開口：「妳和銘恩吵架了喔？」他看著我的臉，距離不到十公分。「唉──我就知道，難怪妳這幾天心情很差，明明都快到海灘了妳卻一點開心的表情都沒有。」

　　「咦？」我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沒有嗎？」其實我以為自己好歹也會有一個微笑之類的。就當我在納悶的同時，沒想到智宇「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我打了他的手臂，「笑什麼啦？」這個人是在幸災樂禍的意思？

　　「妳捏自己臉的樣子很蠢。」語畢，他將頭轉回正面，看著車子外的景象，他突然怔住，沉默不語。

　　我也將身子靠回椅背，往智宇眼中的方向看去……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台已開遠的車。總覺得那車好眼熟哦？嗯……

　　正當我要整理出關於那台車可能的例子時，我旁邊突然坐進了一個人──而且她關車門的聲音很大聲……

　　「我告訴你們啦！那個洗手台超髒的！快走吧！」是晨安，她向我們抱怨了一大堆加油站廁所多噁多臭，我「咯咯咯」地笑了過後，她又開口：「林智宇快點！我想趕快用海水把吳諺君潑得全濕！」她興致勃勃，我選擇默默。

　　「喔。」智宇心情似乎不怎麼好的敷衍了幾句。

　　整車上瀰漫著低氣壓，詭譎的氣氛令晨安不寒而慄。她不停地拉著我的手搖來搖去，問我怎麼了；然後又拍拍智宇的肩膀，直煩他說我好奇怪。

　　最後可能是因為我和智宇都沒有什麼明顯反應，搞得晨安現在也是一張大便臉。

　　到達目的地時，晨安是第一個下車的，她關上門之前似乎丟下了這麼一句話……「馬的朋友這樣當？有事情都不說──」

　　碰！

　　然後還是那一聲很大聲、很大聲的關門聲傳入我耳裡。

　　……怎麼搞的？朋友和男朋友我都顧不好了嗎？晨安明明最懂我的，她明明最在乎我的，我怎麼可以擺一張臭臉給她看？──不不不，我太自私，我要讓晨安開心，今天要來海灘她也很開心的啊……

　　想到這，我馬上衝出車門，「簡晨安！」我擠出一個笑容，踩著沙灘地，跑到她的旁邊。她沒有停下腳步，踏著急促的步伐繼續前進著。「我剛剛只是想睡覺而已啦，呵呵……哇──」我假裝打了個哈欠，餘光偷瞄她的反應。

　　「……，」她沉默了幾秒，持續踏著步伐，「屁啦！我看妳是跟妳家許銘恩吵架了吧！」她表情冰冷地道。

　　聽到從她口中吐出的這句話，我停下腳步，眼神頓時有些黯淡，「那也不算是吵架啦……頂多只是……」頂多只是三天沒打電話給我；只是三天沒跑來家樓下按門鈴；只是三天沒買冬瓜茶加珍珠給我喝罷了……

　　「齁，被我套出話來了吧！」她也停下，瞥了我一眼，然後腳步加快的又向前走著。套話？奇怪耶！這女人的小聰明也太恐怖了吧！

　　我跑到她旁邊，她若有所思的對著我說：「這次妳自己去化解吧！總不能每次都我幫妳處理吧！」事實上，這次我也沒有要她幫忙的意思啊……「還有，」她突然眼神犀利地瞪了我一眼，「妳要是敢再什麼都不講就擺一張大便臉的話妳就完蛋了！」

　　……好嘛好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只是真的很悶而已……

　　智宇在不知不覺當中停好了車，悄悄地走在我們身後，我隱約看見他的表情凝重得像發生了什麼事一樣……

　　而晨安也沒想那麼多，就這樣開始在海灘上盡情玩樂。她牽著我到海邊，潑了我一身海水，我也不甘示弱，兩個人就這麼幼稚卻又忘情地玩著互潑海水的遊戲。

　　玩累了，就看智宇游泳；休息夠了，就拿海水互潑；停戰時，還會兩個人在那邊搶食物吃。

　　我們在那待了很久，也因為這些時間讓我暫時忘了銘恩的事。一直到太陽下山，原本在這邊的遊客都紛紛回去了，現在只剩下我們三個。

　　我拿著小石頭，蹲在海邊，畫了一個情人傘，左邊寫了「許銘恩」，右邊寫了「吳諺君」，接著用手機拍了下來。

　　夕陽的顏色我很喜歡，是那種──感覺很深刻卻又淡得讓人陶醉的顏色……淡淡的橘紅色，淡淡的哀傷。

　　我繼續蹲著沒有起來，看著眼前的夕陽，腦中浮現與夕陽融為一體的，是銘恩的臉。他從來沒帶我來海邊的……他不會跟我一起玩水；也沒有和我一起看過夕陽。

　　手中的小石子都尚未放下，淚就先掉下來了。但這是無聲無息的哭泣，沒有啜泣聲、沒有擤鼻涕的那種……

　　──那種，連我自己都差點不曉得自己掉淚的哭……

　　晨安和智宇坐在離我有五公尺遠的後面，竊竊私語著什麼。但他們談的內容我沒有興趣，因為我現在好鬱卒啊……

　　撲通！

　　我將手中的小石子狠狠地拋向大海，連我的喊叫聲也一起沒入海中……「許銘恩你這個大白痴──」

　　對，這個大白痴，以前明明說會好好照顧我的、說幾年以後要娶我、說會在一起很久很久、說他不會亂發脾氣！這些話語，在那顆小石子掉進海裡的瞬間，幻滅了。

　　瞬間──幻滅……

　　我自己一個人蹲在那好久好久，腳痠了，就坐下；哭累了，就將頭窩在膝蓋裡。就這樣，我也不知道自己耗了多久時間，我只知道晨安和智宇一直坐在後面等我、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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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這位小姐，妳是要睡多久啦？」朦朧中，我睜開了眼，這是哪？現在講話的人是誰啊？

　　等到我眼睛完全睜開，只看見一張放大的臉，而且這臉很眼熟……是晨安嘛！對啦就是晨安……

　　啪！

　　……然後我的頭就被打了一下。

　　「噢……」我起了身，這是在智宇的車內……原來我剛剛哭累了就睡著了喔……

　　「我都不知道怎麼講妳！眼睛腫成這樣啦妳這個白痴！」她邊說邊把我拖出車外，等到我身體全都出來時，她關上門又繼續碎碎念：「都幾歲了還在畫情人傘！妳畫了他就會理妳了嗎？那種臭男人不要理他啦！機車死了！」

　　她在我耳邊不停的精神砲轟，我都要累斃了她還在講。只是我不明白她怎麼情緒轉變這麼大，剛剛在海邊明明還笑的很開心的啊？

　　和智宇說了再見，回到家中沖了個澡後，入睡了。

　　隔天，我接到幾天後要辦同學會的通知，便興奮地告訴晨安和智宇。他們都滿開心的樣子，我心情也放鬆了一點。

　　……嗯──智宇在好久之前告訴我他喜歡晨安的……國中同學都很期待我和晨安其中一人能和智宇譜出戀曲，不如趁那一天好好地湊合他們吧！

　　但是自從昨天下了智宇的車過後，只要我有談到智宇的事，晨安就會不講話或避開不談，怎麼了啊？難不成他們已經在一起，所以太害羞了？

　　我揚起嘴角，在腦海中計畫著什麼，這些想法讓我暫時把銘恩的事拋於腦後。

　　而就在這些計畫的陪伴下，莫名其妙的過了一天。而今天晨安回老家和她爸媽去新莊，所以晚一點才會回來，家裡空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

　　……好空虛喔──

　　以前只要晨安不在家，我就會打電話給銘恩叫他來家裡陪我。有一次他為了要煮蛋炒飯給我吃以證明自己的廚藝，還差點把廚房搞砸……記得那次晨安回家還一直罵他是王八蛋咧！

　　「呵呵呵……」我會心一笑，但一想到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就覺得有股莫名的黑暗見見吞噬著那些回憶。

　　──還是一個人出去走走好了……

　　一鎖上大門，樓下隱隱約約有個在晃動的人影，我不疾不徐地走下了樓，卻一個不小心跌了一跤，膝蓋的破皮痛得我咬牙切齒。

　　好不容易到了一樓，眼前的人卻令我吃了一驚。他被我撞見，臉上除了尷尬還有一絲絲不悅。

　　我用右手遮住了傷口，但那痛楚使我吐不出話來。

　　他的眼睛直盯著我的傷口瞧，想上前又卻步了。看來傷口還是很明顯啊……他撇開了眼，道：「前天，我都看到了。」冰冷的語氣瀰漫在空氣中，參雜著我的不解。




　

　　　　　　　　　　　　　　　　　　To Be Continue……


　　　　　　　　　　　　　　　　　　　　　　　　　　　　　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