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1-07 18:52:37耀小張

【但傷害……】讀師瓊瑜《假面娃娃》兼談其他(下)

然則,論者多所著墨處,乃係《假面娃娃》以名流入書,形成諸如「書寫題材VS. 寫作道德」、「女性復仇VS. 男性意淫」等創作良心爭辯與公\私領域論戰。無論是書中「賣弄西方知識」的年輕教授葛瑞;一心想要超越葛瑞、迷戀猥瑣的當紅小說家駱胖……種種指涉均難免令人聯想至張大春、駱以軍等作者之現實形象(巧的是,張大春正是駱以軍與師瓊瑜就讀文化大學的小說課老師)。

也由於指涉之故,眾論失焦,莫不著眼於兩造作者(師瓊瑜與駱以軍的)恩怨私德,忘卻文學創作公領域刻正內化八卦新聞產製於無形,小說藝術乏人問聞,道聽塗說乃大行其道。


(「那個小說裡被強暴的國小女生似乎似曾相識啊,我是不是應該跟你收一些版權費呢?」珊珊說。「啊——是啊……」駱胖一方面有點虛榮漂亮的珊珊多年之後還會想到打電話給他,一方面面對珊珊的質疑有些手足無措。【師瓊瑜,《假面娃娃》,頁73】)

(「喂?」「你的小說強暴了我。」【駱以軍,《紅字團》,頁46】)



(小咪:有一次大夥在平等里吃山雞,後來在一個田隴上跳舞、玩騎馬打仗、紅綠燈,以及查戶口。有一局,是妳當鬼我讓妳抓,我很自信,因為我打籃球有左晃右晃便把人甩掉的過人假動作,結果他媽左右甩他娘個奶便摔了一跤,那時在夜裡,望著妳走來。很絕望、也很幸福。【師瓊瑜,《秋天的婚禮》,頁143】)

(「那天夜裡大夥到平等里吃土雞,用餐完畢,大夥開始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遠遠的,我絕望的看見你走來,心裡湧起深沉的哀傷。」【師瓊瑜,《假面娃娃》,頁161】)



(小咪:想不到中國未來的文學希望扔出有水的地方,活活被烤乾。幹!幹——這個字是顫抖罵出的。【師瓊瑜,《秋天的婚禮》,頁143】)

(記住我這句話,當有一天你累了,我一定會在你身邊守著。暴幹!這句話是顫抖寫出來的。【師瓊瑜,《假面娃娃》,頁163】)



(是啊,有一回,她們那一堆女生的宿舍,遭遇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有一個變態內衣大盜,把她們晾在後面衣杆的內衣褲全偷走了。所以女生全為著這件事的猥褻聯想和自己失落的貼身秘密氣急敗壞之際,只有她,你知道她在那裡大呼小叫什麼嗎?(我學著順子模仿她的尖爹嗓音)「啊,其他人的內衣褲被偷了也就算了,我那一件黑色的紀梵希小褲褲,一件要一萬多塊咧……」【駱以軍,《第三個舞者》,頁200】)

(這是怎麼回事?駱胖就是那個變態偷衣狂!難道駱胖就是那個變態偷衣狂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看著攤在手上的女用內衣褲,一陣死魚般腥臭的氣味傳來,那味道從皺巴巴的內衣褲裡傳出,我看到每一個內褲(按:應是每一「件」內褲吧?)上似乎都沾染著一攤(按:該書錯字)黃色汙漬……那是男人的精液,已然在發酸腐壞後的男人精液。【師瓊瑜,《假面娃娃》,頁177】)



(你們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嗎?我說。她之前搞了一個男的,是個老愛,據說是個北愛爾蘭共和軍。那個傢伙原先是念英國三一書院的,好像是念歷史的,據說他媽的本來亂優秀一把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漂流到台灣來變成流浪漢,可能跟他是個馬克思信徒有關……【駱以軍,《第三個舞者》,頁198】)

(這些以三一學院(Trinity College,又稱都柏林大學)歷史系為主幹,年紀與我相的愛爾蘭知識份子,就像許多歐洲的青年學子般,旅行是與他們學院中課業等重的教育方式……就這些人的背景我必須說明的是,他們是典型的西方左派知識份子。【師瓊瑜,《離家出走》,頁22】)




作為師瓊瑜個人「蘊釀十年代表作」,《假面娃娃》程度上探討了當代全球化下的諸多爭議,並契合跨國文化書寫熱潮。然而綜觀全書,除了看見敘事者太多「全知觀點」的追問與批判外,並未獲得故事本身純粹的啟示與救贖。

其所展示的敘事面向,無非重蹈《秋天的婚禮》的寓意,別無深思與新意;其所關注的焦點或礙於創作企圖與篇幅,時有模糊,且在作者自陳《假面娃娃》的書寫策略係採取「我手寫我口」(按:出自聯合副刊舉辦之「兩岸文學嗆聲對談會」)——透過敘述者情緒、情感以引導故事終結的情況下,《假面娃娃》的追問與批判皆成閉鎖式的自問自答,故事細節淪為預設答案的建構道具。

誠如米蘭.昆德拉於《小說藝術》中所痛陳的話語:「發現只有小說才能發現的」。師瓊瑜對於「我是誰」的執著形塑了她的小說特色,卻也相對囿限了她的創作格局。如何讓小說「發現」人世的多層次,而非「絕對真理」的批判,相信這是師瓊瑜當前寫作歷程上亟待突破的面向,也是《假面娃娃》這類跨國(無國)書寫尚待反思的課題,畢竟,異國獵奇並不等同後殖民的省思論述;旅遊炫技的浮泛走馬更無法與全球化課題相提並論。



之三.甜點:師瓊瑜算不算美女作家?

師瓊瑜究竟算不算美女作家?

這真是個大哉問。雖然與大陸當今最火的小說家尹麗穿對談過程中,師瓊瑜自陳三十歲之前曾經想把長髮全部剃光,「以避免美女作家這個稱號」。

然而稍早之前,在「文學創作者」站台上有人對此不以為然,認為師瓊瑜算哪門子「美女」?特別是《假面娃娃》承續《離家出走》「皇冠牌」的一貫行銷手法,然則短髮、豎眉、深邃的法令紋、頸項開始鬆垮的皺紋……不由人感慨:「沒有生死契闊,只有歲歲年年」。

師瓊瑜再美也終究老了。駱以軍再嚴肅也終究胖了。

誠然,對於美的審閱標準人人不同、關乎主觀,然而,對於師瓊瑜昔時創作歷程的無知,無寧是論者閒磕牙之餘對師瓊瑜貌美的誤判。(那個時候,成英姝猶不知在哪呢)。

可不是?瞧瞧這張圖,誰說她不像港星關芝琳呢?(多麼八卦的語氣吶)

認真說起來,這不啻是當今文壇吊詭處。打個比方,楊美紅——有人知道楊美紅嗎?她的聲名就遠低於李欣倫,可是她的才氣未必少於這位同輩。然而李欣倫年輕、貌美——這兩項似乎是構成「成名要趁早」的主因?鍾怡雯、鍾文音似乎也在此觀點下被凸顯,張惠菁、成英姝那更不用說了,她們已是此道中人。

以上所言不過是題外話,有興趣的研究者倒可以此為題,寫個文學包裝行銷傳播現況的研究,或者耙疏耙疏中文領域的書寫道德規訓\懲戒——關於文本的解讀其實太多了,反倒是外圍環境的條見往往倍受忽視,這自然關乎鉅觀與微觀的辯證,但竊自以為,中文研究領域實在太ㄍㄧㄥ了,動不動就是那個理論、這個理論,這個古書那個古人的……我想,總該有些不怕死的來做些衝動、勁爆的事吧。

總該有人關心所謂的庶民生活吧。

生活在他方?

去他的擔擔麵!



參考書目

師瓊瑜(1993):《秋天的婚禮》。台北:聯合文學。

師瓊瑜(1995):《離家出走》。台北:皇冠。

師瓊瑜(2002):《假面娃娃》。台北:皇冠。

駱以軍(1999):《第三個舞者》。台北:聯合文學。

駱以軍(2001):《遣悲懷》。台北:麥田。

Kundera, M.(?). L’art du roman. 孟湄譯(1993)《小說的
藝術》。香港:牛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