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稍微耽擱了時間，紗由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準備回家，卻發現練舞室的燈還半亮著。

「麗奈？我以為妳回去了。」麗奈靠在門口，給了紗由一個淡淡的笑，「繪里在跳舞。」

順著麗奈的注視望過去，紗由看見繪里直挺站在落地鏡前，目光低垂，手優雅止在半空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的樣子，莫名地迷人。

「在等她？」麗奈微勾起嘴角沒回話，目光一動也不動，紗由轉頭就要叫喚繪里，「直接叫她就好啦。」

「她聽不到的。」麗奈輕輕制止了紗由，眼神示意紗由向裡望去。「妳把燈關了她也不會發覺。」

鏡中的繪里露出了微笑，纖長的身影透過日光燈映在落地鏡上。像是斷了的思緒突然被銜接起來，練舞室裡靜止的空氣隨著繪里某種強烈而自我的意念開始竄動，安靜的舞室裡只有運動鞋和木製地板因磨擦而發出的聲響，及繪里細微的喘息聲。


紗由能感覺到麗奈幾乎要屏住氣息。


紗由不是沒看過繪里跳舞，但她更常看的是，麗奈注視著繪里跳舞的樣子。她覺得她是透過麗奈在看著繪里的樣子，這讓她幾乎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味。

麗奈到底在看著什麼呢？


紗由經常想，麗奈如果只是看著繪里，絕對不會露出那種眼神。
但她的確是在看著繪里。

繪里跳舞時從不會看台下。麗奈曾經這樣對她說。
因為會緊張嗎？因為紗由自己就是這樣。可是她又馬上想起繪里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那不過是因為繪里所注意的從來不是周遭的任何人，包括跳舞時，她是為了自己而跳，為了自己的快樂而起舞，甚至在舞台上會給人一種心不在焉的錯覺。

在鏡頭與燈光下呈現出來的那樣柔弱的笑容與迷濛的眼神下，隱含了更多的未知與神秘，只是紗由不知道而已。而麗奈也不知道，但紗由知道她一點都不在意。

繪里慵懶舞動的身體在鏡與光交錯反射下破碎又結合，最後凝聚為一點成型。自始至終繪里的目光沒有靜止在鏡中的自己身上過，她純粹為了享受快樂而舞動，無視於自身以外任何事物完全沉浸在節奏與肢體舒展之間。那不在乎一切的樣子，多麼瀟灑而美麗。

紗由發現她又透過麗奈的目光在注視著繪里。


「妳在等她？」紗由又問了一次，似乎在確定什麼。
「…沒有。」麗奈又露出那淡而率真的笑容。


「那我走了。」紗由和麗奈說了聲再見，轉身離開時順手將燈關掉。舞室頓時陷入昏暗一片，漆黑中繪里的身體持續舞動，而麗奈的目光也持續追隨。


黑暗中的情感，裸露而熱烈。


紗由按了電梯往下，門關上的那一刻腦中彷彿浮現，繪里與麗奈在昏暗的舞室正中央擁抱親吻的樣子。交覆的唇瓣紅豔豔，彷若漆黑夜中挺立的玫瑰花，以及因夜而壓抑著的，輕柔笑語。









Fin.








January 05,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