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很特別的父親

他在我心中，是個很複雜、很特別的存在

在是非不分、以父母為學習對象的時期中

他總讓我心中暗自立誓

未來，我絕對不要成為跟他一樣的人

小時候，被迫學習很多東西

圍棋、象棋、西洋棋......所有的棋類都學過

跳繩、短跑、羽毛球、桌球、走平衡木......所有的運動項目也學過

甚至還要練習紮馬步

當然，小時候，不懂為什麼要學習

更不會懂得拒絕

他教了很多奇怪的"道理"

當時，他也這麼做著

因此，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例如，當女生哭時，一定要哄她

走路要讓女生走裡面，不能讓女孩走外面

不可以讓女生拿東西

不可以打女生

女生是用來寵的，不可以罵

對女生，就是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還要百依百順，努力做到更好

就算她半夜三點，突然想吃宵夜，你也要立刻起床去買

若女生錢不夠花，就是你賺不夠多

若女生累著了，就是你做不夠好

若讓女生哭了、傷了，就是換我一頓打

不管有什麼原因或理由

每當我不服氣，他總回我一句

「我就是這麼對你媽的！」

偏偏他真做得到，在當時

也因此，他對於孩子，相比較之下

就顯得不太關心了

例如，我媽半夜三點說餓了

他會立刻起床，然後好聲好氣問她，想吃什麼，馬上出門去買

就算回到家，我媽又睡著了

他也不生氣，隔天還跟我媽道歉，說他太晚回來，害她餓著睡了

而如果是孩子半夜餓了，他只會回一句「餓死」或是「吃泡麵」

我們跟他老婆比起來，就是雲泥之別

差別待遇之大，總讓我想著

是不是因為當初生我們時，讓他老婆受罪

所以才這麼怨念我們?

既然都提到怨念，自然，對待我們時，他是很狠得下手的

現在所謂的家暴，很遺憾，那時候都沒有

被打是常事，被罰也是常事

曾經因為挑食，被逼著連吃三天一樣的食物

甚至後來是灌食，就算吃到吐了，也是再灌、再逼著吃

就因為「不准挑食」

搞得直到現在，光是聞那味道，我就想吐

而被打的花樣也很多，不是單純用棍子打而已

藤條、鞭子、衣架、電線.......大概正常人想得到，或是想不到的東西，都出現過

被罰的花樣也很多

拿水桶跪著或是單腳站著

站在椅子上或平衡木上，再拿水桶跪著或是單腳站著

趴著伏地挺身時背上頂一盆水

常常要被打或被罰到站不起來

縱使如此，該說是孩子的天性嗎?

還是會一直想著，他對我好的地方

縱使少，還是會牢牢、不斷回想

彷彿在催眠自己一般

如同當被打到起不來時，打完後

他扔給我一條毛巾，說「拿去擦臉」

就會覺得，他還是關心我的

這大概也是我很喜歡外婆的原因

因為外婆很疼我

外婆要來前，他總是不會打我

外婆若在家，他也不會打我

縱使有時被氣到，忍不住要打

外婆只要喊一句「不准打他！」

他就不會打了

只可惜，外婆不常來

而當長大後，才慢慢發現

這一切，不是應該的

當某一天，因為他覺得我吵，又被毒打時

為了阻止奶奶進來，他特地鎖門

而隔著門，我聽著奶奶不斷拍門、哭喊著，要他別再打了

突然，我覺得委曲了

還記得那天，當他打夠，開了門

我趴在地上起不來，奶奶與伯父衝了進來

奶奶抱著我，哭著問他「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他是你的孩子啊！」

他說，他在管教孩子

奶奶哭著說「你爸當初教你，我們當初教你，哪次有跟你一樣，把孩子往死裡打？你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奶奶抱著我，哭著對我說「對不起，是我把你爸爸教壞了，讓你受苦了。」

不知該說是幸或是不幸

從那時起，反而被打時，會覺得委曲、難過

或許，是終於明白，原來，不是應該受的

他還曾經，因為我們在家玩鬧，覺得吵

就把才國小三年級與一年級的孩子

用機車載到路邊扔掉，還不止一次

還記得，我內心害怕的很，卻還要哄著一樣害怕的妹妹

一邊回想來時的路，想辦法找路回家

還記得其中一次，找路太久

從下午被扔掉，直到天黑，晚上九點多，我們才回到家

一回家，先是我媽一頓罵，罵為什麼這麼晚回家

聽到我說「因為爸把我們丟掉了，在找路回來。」

還記得，我媽震驚的表情

也記得，當我媽質問他、罵他時，他好不容易回一句「不是回來了嗎？」

之後，他還是會把我們丟掉

因此，我學會了，跟糖果屋的故事中一樣

跟他出門時，要想辦法認路、做記號

而教我游泳的方式也很特別

是帶我去游泳池

然後把我拎起來，用拋物線的方式

直接扔進水中

沒錯，不誇張，就是這樣

很遺憾，我沒用求生本能學會游泳

反而溺水差點死在水裡

還記得，救生員把我救上來後

一邊救我，一邊氣急敗壞的罵他

最後禁止他靠近泳池

以防他再次把我扔進泳池

還記得，那天後來，我披著浴巾，全身發抖

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那天，他最後只說句「回家」

然後，他有個不愛鎖大門的怪習慣

卻偏偏，要求我們要有危機意識

因此，會半夜不定時的來開房門

如果他開門時，人沒醒，他就會用很多種方式弄醒你

例如，用水潑你、打你、拿東西扔你、掀被子.........之類

但如果他開門時，你就立刻睜眼看著他

他就會滿意的把門關上

而縱使，被一路折磨著長大

卻還是記著，他一路對我的好

例如，他會給我零用錢，讓我買糖果吃

他會買玩具給我

他會帶我去看電影

他曾經，在一群大人圍著我、指著我，誤會說我偷錢時

他一人，把我護在身邊，對我說「別怕，有爸爸在。」

然後一個人，對罵著眾人，直到找到錢，發現是誤會

在一聽說找到錢時，他馬上低頭抱著我

對我說「沒事了，有沒有嚇到? 別怕，有爸爸在。」

也曾經，當看見我被學校同學霸凌時，縱使七、八個人圍著我打

他還是衝進來保護我，當同學被他打跑時

還記得，他那時急壞的表情，緊張的問我「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然後立刻抬頭，指著在附近的大人們罵著

「你們都瞎了眼嗎？就這樣看著一個孩子被打嗎？」

罵到附近的大人們都羞愧的走掉

最後，他說「我們回家。」

長大後，我總是想

或許，小時候，他想要我學習這麼多

其實只是因為，他不懂如何跟我相處

更不懂如何做個父親

而想到的是，想把他會的，都教給我

縱使他不會的，也想去學，再教給我

打得狠了，也許是忘記了

他承受得住的力道，我們太小，未必受得住

或許，他以前也是咬緊牙關，被打過來的

所以，他的標準變成，一樣要把我們打得站不起來才行

而有些事，他或許一開始是立意良善

例如想要我們有危機意識

卻忽略了，把門鎖好會更有效

不然我會以為，以後可能會穿越去古代

每天半夜要防人潛入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