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慈濟當義工發放舊衣物。來者有人指定：要某某名牌的牛仔褲，也有人說：「我女兒要打網球，有沒有網球鞋？」
工作人員知，鞋子堆放在一起，沒有分類，讓她自己找。她放了一群大大小 小的孩子進來，大家嘻嘻哈哈爭搶試穿，高興熱鬧地像家庭主婦遇到大減價。朋友感觸：孩子從小沒有接受救濟不好意思的心，長大努力脫離貧窮的機會不大。
小孩子不懂事，我想朋友說的是大人，他們不以貧窮為恥，不讓孩子感到貧窮羞恥，到底對還是不對？我一時搞不清楚了。
我們從小被教育，貧窮不可恥， 孔老夫子讚美過「簞食瓢飲、居陋巷」。不但貧窮不可恥，「窮樂呵」也不可恥，「回也，不改其樂」不是嗎？所謂「安貧樂道」是也。此時朋友提出的問題在：接受救濟還忝不以為恥。不過我們祖先的教誨中，好像接受救濟也不可恥，只有在施捨的人不禮貌時，才不食「嗟來食」。所以重要的是尊嚴，窮要窮的有骨氣。但是骨氣要如何顯現呢？
我想到從前看露天脫衣秀，跳舞的人總要擺出一張苦瓜臉，還要先來一段：因為困難，不得不出此下策。表演時，臉部的壯烈犧牲表情與身體的性感動作截然相反，讓人看著難受。
但是，不讓窮人變通，我們難道真要見到燒炭餓死嗎？

我想眼前朋友遇見的情況是：灣區的新移民精英族群，初遇美國貧窮階級。任何社會都有窮人，只是因為社會區隔，貧窮人口與中產階級混居共處的機會不大，中產階級對貧窮不了解。何況在美國夢的遮蓋下，讓人很難想像美國窮人的生活樣貌。
我在英國時，正值英國不景氣，失業人口非常多，社會氣氛低迷。英國學費很貴，讀博士常常遙遙無期，也有朋友去「慈善商店」買衣物，她說穿完了不喜歡，再往慈善商店一送，非常便利。我不曾看過英國人發放舊衣物，但慈善商店很多，東西大多五十便士、一英鎊，很便宜。擺設像舊貨攤、跳蚤市場。慈善商店或許也有消弭「不勞而獲」的功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