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桌一角擺放著雞肉、魚肉和滷蛋。

雖然媽一個月以前就和我們預告過了，
但總覺得當時就連爸自己心裡都還沒有很篤定，
弟看起來更是百般不願意，卻不好多說什麼，
而我雖然對這個提議感到意外，
想想反正他們兩個應該比我在乎，大概也不需要我表達意見；
只是還是沒想到爸最後真的決定這麼做了。

對親人的愛可以有多大呢？

五年來過節拜飯菜的時候，爸總是會告訴祖先阿公阿嫲：
「咱現在攏呷菜喔，呷菜卡有功德內。」
這些日子爸為了推廣素食不知做了多少努力，
發願又示範性的戒菸，
在大大小小的聚會場合說服朋友吃素，
考了廚師證照，也開了店。
爸總是相信自己在做值得努力的事，
希望有更多人可以一起透過飲食做功德。

讓供桌上重新出現雞肉、魚肉和滷蛋的，是「牽亡」。
那天爸媽回家後說祂們豐衣足食，過得很好，
只是每次過節的時候，祂們是來讓我們請客的，
爸爸的奶奶說我們煮太少了，還有祂想吃這個和那個。
媽說既然如此，那就還是準備吧。

我沒見過爺爺奶奶，媽也只見過爸爸的奶奶。
其實我就連聽過的故事都很少，
想來想去大概只有「生子若愚」和「青椒」(是青椒嗎還是別的菜啊？)兩個。
衝車城的次數甚至比回雙溪多，
所以很少有機會了解爸對原生家庭的想法，
小時候聽到爸說「阿公阿嫲都是很好的人」的時候，
不知怎地竟然是我在哭，爸在安慰我，
而我居然忘了問爸的感受。

要不是爸媽讓雞肉、魚肉、滷蛋上了供桌，
我想我不會明白死去的人會怎麼活在深愛他們的人心底。

「咱現在本來係攏呷菜啦，
毋過頂擺阿嫲講欲呷雞肉、魚肉甲滷蛋，所以咱現在有攢。
阿毋過嘛係愛盡量呷菜內，呷菜卡有功德啊。」

爸和祖先說話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哂之的老爸說的話：
「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

即使可能落入迷信的陷阱，也不願放棄一絲絲盡孝道的機會。
即使已不在同一個世界、即使理智上並不認同，
還是順從了至親的要求，
同時不忘適當勸諫，希望自己深愛的人可以更好。 
無論何時、無論彼此身在何處，
那一份關心永遠都不會消逝。

活著的人選擇了讓死去的所愛繼續活在自己身邊，
或許心意的傳達不再那麼明確， 
但這卻是他們不會猶豫去付出的，小小的大事。 
這就是所謂至死不渝，
這就是愛，近乎荒謬卻強大的愛。

還沒有把握自己能做到，但我想這一幕的動人將會讓我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