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16 14:32:06Rascal

【菜籽悲歌】七.心痛心慟

 
 
 
 
 
 
 
 
 
 
 
 
 
 
 
 
 
 
 
 
 
 
 
 
【 七.心痛心慟 】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 李白 ~






在澳門機場,登機的時間到了,
但櫃台卻一直都沒動靜,大概是又延遲起飛了,
我坐在登機口外的座椅上,再次拿出菜籽,
據說台灣不能帶農產品入關,
雖然幾次返台,從來沒被翻箱查驗行裡,
但我也不打算把這菜籽帶回家了,
只是,這菜籽算是我行程惟一留下的事物,
若將它留在這,那我的行程還剩下什麼呢?




〔風險規避者〕


| 時間:週五下午07:59
| 地點:珠海露天咖啡座
| 場景:我撥電話給公司部門主管秘書


| 「嗨,麻煩妳跟老闆說一下,我要銷假,下週一會回公司...」
| 『你跑那兒去了?大家都議論紛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沒什麼,突然想休假,就出來照照相走走。」
| 『那快點回來喔,大家都想你喔~』


終於要回家了,
離家沒幾天,我竟然就那麼想起家了,
公司舊同仁不斷給我鼓勵,算是給我找到了一個好藉口,
只是,我心裡很清楚,
若真要選擇去另外尋求一個天空,
除了現在不是時機之外,我也還沒準備好,
像我這種風險規避者,
在騎驢找馬和破釜沉舟之間,
我終究還是選擇了前者,
只是這驢可以騎多久?
我不知道...


在前年曾經一度很熱門的『從A到A+』一書,
裡面提到每個由『優秀到卓越』的公司,
在轉變期都曾經出現所謂第五級的決策領導人,
而第五級領導人最重要的特質,
即是結合了謙沖為懷的個性和專業上堅持到底的意志力,
而公司也在其之帶領下,由優秀進入卓越之等級。


我在讀那本書時,無由的覺得,書中處處都是四哥的影子,
四哥對人尊重,對事絕對堅持的個性,
與該書對美國卓越機構領導人的研究結果不謀而合,
在過去的十幾年,事業群在四哥的領導下,
真的是做到了由優秀到卓越,
大家都說四哥是世所罕見的經理人才,
而我也毫無保留的舉雙手贊成,
只是去年,四哥在人事平衡的政治考量下,
被奉以虛職高位,供奉了起來,
嘆口氣,斯人何以如此遠隔矣。


男人在職場上,英雄與梟雄只有一線間,
而要為雞首或牛後,也只是一個選擇,
我一向不是英雄,更當不了雞首,
或許,我只適合當個過客,
更或許,更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油麻菜籽...




〔青春的顏色〕


流浪的我,因為逃避的心情來到了這,
幸運的,我找到了她與我共處,
而與她的相處,究竟可以留下什麼樣的記憶?
我不知道,
因為我一直認為,我終究只是個過客。


在和她回酒店後,我們聊了好一陣子,
我向來不喜歡一見面就入房,甚或一入房就辦事,
對於年齡早過了在床第上拼業績的我,
只是想有人作伴,讓暫時孤獨的心情有個陪伴,
而若感覺來了,也藉生理的互動來加溫,
大概只是這樣吧!


有過前回愉快的相處經驗,她應已習慣了我對她的放縱,
到了酒店房間裡,仍是相同的踢掉高跟鞋後,
露出輕鬆的神情,她問我:『羅平好玩嗎?』
我笑了笑,回答說:
「風景是挺好的,不過,沒有妳一起去,挺孤單的!」


她笑笑說:
『真的?』
『沒關係,以後若有機會,你到我老家來,我一定好好的陪你。』


我看了她一眼,笑著跟她說:
「一定喔!」
『當然!』
她想都沒想的回答我,果然是北方人直爽的性子,
只是,會有這機會嗎?


聊了一陣子,
她拿起我們剛買的雞腳零食,
就像個小女生般,側曲著一腿坐在床邊,
然後另一潔白如玉的小腿,就掛在床沿晃啊晃、踢啊踢的,
嘴裡塞著雞腳,呱噪的說著一些事,
接著時而喊著好辣,時而又說好吃,
然後時而應和著電視點歌頻道的歌曲唱著,
我笑了笑,看著她這樣的自在感,
我也覺得真好。


說老實話,她的歌聲稱不上多美,
但某一首我不熟悉的歌,她卻扯開了嗓,
隨著音樂放懷的高唱起來,
那放聲高歌,似要將心情完全嘶喊出來的感覺,
又讓我看的癡了...


看著她不斷的唱著歌,我問她:
「要不要一起去K房唱個歌呢?」


她笑著回答說:
『現在那麼晚了,況且,我唱歌不能聽啦!』


我佯作腦怒,然後跟她說:
「不去唱歌,那妳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嗎?」


她回問:『做什麼呢?』
沒直接回答,我笑笑的說:
「妳吃完這麼多東西,肚子會不會飽呢?」


她苦著臉說:『我吃的好脹,真的太飽了。』
我說:「那妳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看著她,我繼續說:
「那句話叫做飽暖思淫慾...」


她先楞了一下,看著我的笑意後,
就那麼假裝生氣般的往我腋下搔癢般的抓來,然後叫喊著:
『我搔你這個壞蛋...』


望著她的青春模樣,
再也忍不住,我反身撲了上去,
在抓住她身軀的同時,
我的嘴唇,也深深的印上她的唇...




〔誰人的心痛〕


結束了一度動人的滿室春色,
我們分別再次梳洗,然後回到床第,
她仍依偎的躺在我身邊,
看著她激情過後,白裡透紅的臉龐,真霎是迷人,
輕擁著她動人的身軀,我心中有著極度的滿足,
工作的不快,旅程的孤獨,
早就都被我拋到太平洋裡了,
真希望這感覺,可以就那麼的持續下去,
只是,
我沒想到,美好的時光,
怎結束的這麼快...


事情的發生,是很突然的,
在抱著她,輕撫著她滑嫩的粉背之際,
我怎的突然感到由她身軀傳來的抽搐,
我微曲起身,看向她的臉龐,
這時,我看到她原本亮麗的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
我著急下放開抱著她的雙手,關切的問她:
「怎麼了?」


她勉力的擺擺手,仍是那痛苦的神情,暫時沒有言語,
好一會兒,在臉容稍緩之後,
她起了身,輕輕的說了句:
『對不起,我上個洗手間。』
然後就進到浴室去了,
沒多久,我聽到一陣陣嘔吐聲傳來,
我起身想進浴室去關切她的狀況,
但她卻已隨手將門鎖上,
唉,這好強的女生...


好一晌之後,她由浴室出來,
臉色蒼白,好似大病一場似的,
我問她怎麼了?她答道:
『可能是剛吃的雞腳太辣了,又吃的太脹,
 胃痛又發了,我剛試著去將吃的東西吐出來,
 等下應會好一些。』
但才講完這些話,她又再度痛的幾乎彎腰蹲下身去。


看著她這般的痛楚,我心裡有著無限的不忍,
急著扶起她的身,讓她在椅子上坐下,
雖然室內開著冷氣,但我卻看到她額頭冒出了汗珠,
多年前曾受胃病所擾的我,
完全可以了解那痛發時的痛楚,
先問她:「妳隨身有帶胃藥嗎?」
看到她搖搖頭,我隨即答道:
「那妳先在這休息一下,我出去幫妳買個胃藥。」


聽我這麼說,她突然大叫了起來說: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藥,
 我吃藥沒有用的!』


楞了一下,我不解的看著她,
無奈之下,我取出剛在雜貨攤買的蝦餅,
對她說,那妳吃個小點心吧,肚子裝點東西,看會否好些,
她點點頭,但沒想到,她才吃了一片,
就又痛的跑到浴室裡去嘔吐了。


我再無疑問,起身準備著衣,
這時她剛好由浴室出來,看到我正在著衣時,
用著不解的神情問我在幹什麼,
我回答說要去幫她買個胃藥,
她聽了後,再度莫名的搶過身來,
把我的衣物搶了過去,歇斯底理的再次說著: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藥!』


我走上前,輕輕的撫著她的臉,溫言的對她說:
「我年輕時因為工作輪班,飲食作息極不正常,
 最後得了胃疾,我完全可以了解胃痛時,那胸腹痛楚無法呼吸的感覺,
 我喝了一年胃乳才治好我的胃疾,但若要完全痊癒,
最重要的是飲食要正常!」


講到這,我嘆了口氣,
天使淪落凡塵,只能在蓮花路晝伏夜出,
這日夜顛倒的生活,飲食根本無得正常,
這樣的生活,只會讓她的胃疾惡化,
但我又能如何呢?
繼續溫言對她說:
「乖,我去幫妳買個胃藥,吃了藥,馬上就會好些的!」


但她仍態度依然,不願意我去買藥,
只是強忍著一波一波襲來的痛楚,
我不忍她的痛楚,但卻又無能說服她,
這樣的對話,延續了快半個多小時。


有些事,很難用文字說的清楚,
而也或許有些事,是我一直沒搞清楚的,
我知道在與她的對話中,她隱暪了一些事,
而我事後的揣測,有很多種可能性,
或許她曾經服藥過度,造成抗藥性的體質,服藥真的無效;
也可能因曾被藥所害,所以見藥即不安;
也可能是因為不願欠我這份人情,所以堅持不願;
而這過程中,她時而痛楚減緩,時而又痛楚復發,
只是,或許她不知道,
痛在她的身體,卻也痛在我的心裡...




〔難言的心慟〕


看著她的痛楚,在無計可施之下,
我做了一件,事後一直後悔,一直覺得蠢不可及的事,
我拿出了一疊事先和她約定金額的人頭紙,
狠下心,用恫嚇式的口氣對她說:
「妳可以有兩個選擇,
 一是在房裡休息等我,我去買胃藥回來給妳吃,
 若妳吃了藥有好些,我不會要妳再做些什麼,
 我只希望妳可以在這好好休息。」


頓了口氣,我繼續說:
「或是,如果妳不讓我去幫妳買藥,
 那麼妳可以現在回家去休息,
 但是~」


我從那疊人頭紙中抽出了四張,將剩餘的放到茶几上,
然後強忍悲痛的說:
「我只能給妳這麼多...」


雖然抽出了四張,但剩下的那些,
仍是相當破壞行情的金額;
我一向痛恨以錢來迫人,
但這個時候,我真的是無計可施,
而講出這些話的同時,我的心裡有種莫名的痛,
但我只是希望她能吃過藥後,減緩那痛楚,
並且在這休息,同時陪著我到天明,
我是好意的。


原端坐在沙發椅上的她,抬起頭看著我,
仍是黑白分明的眼眸,但眼神變得好深、好深,
可能是胃痛未歇,也可能是對我用錢威嚇感到失望,
我再未看到她那燦爛的笑容,
她凝視著我一會,沒開口搭理我,
只是拿起在茶几上的便條紙,逕自的寫著字,
而這房裡的氣氛,就這麼莫名的僵著,
對於我造成的這個僵局,
我也不知怎麼解決,
只能點根煙,坐下來,靜靜的看著她..


她一張一張的寫,把便條紙全都寫完後,
又翻回最前一張,繼續寫著,
一直到便條紙的空間都寫完後,
她將筆及便條紙放下,然後起身著裝,
著好裝後,拿起了我放在茶几上的人頭紙,
看著我問了一句:
『你還會來珠海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忍不住的仍開口問她:
「妳為什麼不讓我去幫妳買藥呢?」


她看著我好一晌,只搖搖頭,再沒回答什麼話,
只在打開房門時,用很深的眼神,對我說了一句:
『再來珠海時,記得告訴我,好嗎?』


然後在她轉身離去之時,
我看到她原本應是亮麗的眼神,
除了充滿無奈之外,也有著好重的孤寂,
只留下呆坐在房裡,渾然不知所措的我,
我猛吸著煙,
這算是弄巧成拙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捻熄了煙,
好奇的拿起她剛不斷書寫的便條紙,
一看之下再度心情莫名,
很是潦草的字跡,字跡有大有小,
大的應是第一次寫的文字,
小的應是後來翻回來,再寫時所填上去的,
第一頁寫著一些她剛曾唱過的歌曲名字,
翻過第二頁後,除了中間大字也寫著歌名之外,
便條紙的週圍空間則寫著一堆相同的小字,
不斷重覆著,第三頁及第四頁也是,她重覆的寫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著她寫的這些文字,怎的突然悲從心來,
我立即著好衣裝,急速下樓,
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麼,我也不知我能做什麼,
但我急速的奔向蓮花路,
午夜兩點多,珠海怎的起風且飄起雨來了,
原本人聲鼎沸的蓮花路,
在這時的微雨中卻變的昏暗而淒涼,
我排開前來向我糾纏的街妹,
在微雨中極目尋找,
我到每個街角的人群中尋覓,
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身影,
懊悔的我,站在飄著細雨的街頭,
只能讓那旅程的孤寂,以及對她不公的心慟,
再度排山倒海的向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