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孤獨行程　】


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為問東風余如許，春縱在，與誰同。

～　蘇軾　～






拿著登機證和護照，我走進澳門機場的海關，
心情平和，但怎的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空虛。


說來好笑，五天的行程，就這麼要結束了，
很難說心情是否變好了，
但很多事，算是看的較開了，
時間，或許無法改變一切，
但卻可以撫平些許失落，
並避免因一時激情而做了錯誤決定。
只是舊愁未滅，新愁又生，
這愁煞人的心情，究竟如何才得弭平？




〔被迫的存在〕


｜時間：週三中午1:17
｜地點：往廣州白雲機場的路上
｜場景：組員之一發簡訊給我
｜
｜
｜讀著那簡訊，它寫著：
｜『你並沒有挫敗，
｜　畢竟肯定你的人比否定你的多，至少我是一個，
｜　祇是我們"被迫存在的"環境不對而已。』


去年這產品的主管老高，以及幾位資深同仁一起離職，
被公司視為明星產品的主腦單位，就這麼突然成為半真空，
當時還引起了一陣八卦耳語，
搞不清楚狀況的我，竟然不要命的跳火坑，
請纓接下這個產品的主管之職，
當時，我又是如何的胸懷大志！？


原單位剩下的舊人，我花了一番功夫，全部留了下來，
然後，我也將舊屬中最優秀的人「騙」了過來，
接著再去同部門中調將，挖了另一位優秀的同仁過來，
我多期望，能在這領域再創一番成就？！？
但如果知道會有今天的局面，
我想，我當時一定不會跳這火坑，
而這局面，究竟又是怎麼造成的呢？


當年這產品因急著推出，甚多系統及作業細節都未完備，
接手時，處處地雷，真可謂是百癈待舉，
我們先花了好多工夫四處滅火，
但問題是，這四竄的火苗之中，
有很多卻都是人為因素。


因為它是明星產品，所以全公司的人都在關注，
別的產品只要單位主管就可以決定的事，
這個產品卻需要層層呈報到最高主管，甚或京城天子才可決定，
而為了呈報給最高主管，所有工作全都要毫無暇庛，
而為了達到無暇，所有工作每向上呈報一級，就要翻修一次，
大家都在做虛功，人力及資源之內耗嚴重。


更甚的是，在這過程之中，
太多的人治色彩，把原本應是分工的執行，
變成朝令夕改的為書掣肘之治，
基層執行人員花了很多準備工夫作的規劃，
可能會因高層的一個想法全部翻案，
而眾多高層不定時的跺腳指示，
到了基層都成了大地震，
加上管理者的獨斷心態，
以及執行時之不留情面，
於是在這個事業處，
決策者與執行者的理念開始斷層，
中階管理運作逐漸被虛級化，
加上企業組織氣氛丕變造成的人心浮動，
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貌合神離，
都是這組織陷入運作困境的原因，
我們現在的問題，已不只是任何一單點的問題，
而是在新舊交替之間，
整個事業處迷失了方向的問題！


四哥調走後，接任者各行其是，
沒有了四哥的事業群，就這麼的似乎沒了掌舵者一樣，
而沒有了方向的我，近日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去流浪，
想走在沒人認識我的路上，
想去看那從沒見過的風景，
想去感受那在夢中才有的異地風光，
讓那獨處卻不孤獨的流光，
沖淡我心中的不快，
但是，
我要去那呢？





〔流浪到羅平〕


不過，搭在公交車上，
公交車的方向倒算是確定的！
讀著這兩天組員陸續發給我的簡訊，心中有股暖意，
我的決心，也似乎開始動搖了起來。

出國的前一晚，我曾到攜程找了一些旅行資料，
在這三月時節，想去的地點很多，
想去湖南鳳凰看古城，
想去江西婺源看庄園，
想去廣西龍勝看梯田，
想去貴州畢節看杜鵑，
也想去雲南羅平看油菜花，
去那兒較好呢？


去羅平吧，
或許，也還可以往南到西雙版納，
或往西到騰沖走走，
我想，我的心情，是想往人少的地方去。


不過，羅平的油菜花季是二月時節，
已近三月中的時分，不知去了是否還有殘花可賞？
苦笑了一下，
有些事情，抓住時機，或許會有好的結果，
但若時機將逝，是仍應抓住這尾巴，
還是，等待著下一個更好的機會？


我這麼轉車又轉機的往雲南出發，
如果是旅行團，行程會排的緊緊的，
不會有什麼太多浪費，
但我獨行一人，先搭大巴到廣州，再由廣州搭機到雲南，
我本以為，我可以很悠哉的行走，
而契求流浪的我，也應該可以忍受孤獨，
但沒想到，或許是心情使然，
這在交通工具接駁等待的時刻，
以及單身一人獨行所造成的寂寞，
竟那麼無孔不入的向我襲來，
尤其，
在昨夜與她共處之後．．．


想到昨晚的那一刻，苦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若昨晚她沒回頭來找我，
那我昨晚會怎麼渡過，
但我知道，今天一人獨行的旅程，我莫名的感到孤寂，
是，在想她嗎？




〔眼中的笑意〕


昨晚，我們先到酒吧街，
找了一家有現場演唱的酒吧外庭坐著，
夜深露重，但這兒卻正是人熱酒酣的喧鬧時間。


「有來過這嗎？」
坐下後，我問她，
她用帶著淡淡的憂鬱神色，搖搖頭道：
『我根本不知道珠海有這樣的地方。』


「喔？」
或許吧，天使的活動空間，
或許只在蓮花路和酒店，
一直要到羽化的天使破繭而去，
重新拾得那陽光的天地，
才能活在自我之中，
而我現在，
也只能在心裡暗暗的為她嘆息。


拿起飲料單，我問她：「喝酒嗎？」
她仍是搖搖頭，只在看著飲料單後點了一杯果汁，
我有點失望，挺希望她能陪我淺酌一杯的，
離家在外，偶而的會想喝點小酒，
尤其是和這動人的女伴一同享用，
不過，今天我大概只能失望了，
苦笑了一下，仍是點了杯Chivas，
希望這我所熟悉的飲料，
可以協助我沖淡及解除我與她初識的不安。


「妳不習慣穿高跟鞋，是嗎？」
嘗試打開話匣，我問她。


她臉上先是露出你怎知道的神情，然後說：
『我最討厭穿高跟鞋了，每天回家，腳都痠死了。』


笑了笑，我說：
「你穿高跟鞋走路的姿勢不太對。」
「你的身材這麼好，穿高跟鞋應會很好看的，
不過，穿高跟鞋走路時，
前腳要伸直跨出，然後上半身要挺直．．．」


她沒回答，但用著帶有聽你在吹牛的眼神看著我。
我看著她，笑了笑後說：
「因為，我看著妳在那來回走著，我看了整晚的。」


她再次抬起眼，看著我後輕輕的說了一句：
『喔？』
我輕輕的向他點了一個頭，
而她的眼神，也變的有點複雜。


在夜色裡，身著黑色衣裝的她，
就像在暗夜裡的精靈，神秘而充滿靈氣，
但她臉上不自主的流露出些許的不安，
就像墜入凡間的天使，
被黑暗的力量所駕馭，無能爭開這凡間枷鎖，
只能在這，嘗試溶入這眾生國度，
只能在偶而張大那黑白分明的雙眸時，
才在這夜色中，綻放著屬於年輕才有的光采，
我不由自主的，再次為她嘆息。


飲料來了，我舉杯敬她，
喝了一口後，她開口問：
『你剛說的要去的，是什麼地方呢？』


我笑笑答道：
「沒有一定，但我有想去羅平，那在雲南，
　我想去那走走散散心，同時也拍些照片。」


失望的神情再次在她眼睛裡一閃而過，她道：
『那邊好玩嗎？或者，你不能晚幾天再去嗎？』


我輕輕的搖搖頭沒回答，
珠海一向只是我過境的宿點，
我不太可能在珠海待的太久，
至於雲南那邊好不好玩？
我不知道，
我只是為了離開讓我挫折的地方而渡海遠走，
要去什麼地方，要去做什麼，
我只有想法，但沒有答案，
就像，今夜和妳的相處，
我只能寄望現在，無能去思考未來．．．


喝了口飲料，簡單向她說明我也不清楚那邊是否好玩，
我只是想去那走走，
聽我這麼說，她點點頭後，突然問道：
『你說晚上有看到我？你在那兒，我怎都沒看到？』


笑了笑，
跟他說了我在咖啡座，端坐整晚的無聊行徑，
她好奇的問道：
「你都沒看到中意的女生嗎？」


『有啊！』
「那你怎沒上前邀呢？」


笑了笑，我說：
『我在等她來找我啊！』
「那她有來找你嗎？」


我點點頭，雙眼望著她答道：
『她，現在正坐在我面前！』


聽我這麼說，她輕鬆的笑了起來，
這是我今晚第一次，
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笑意，
那笑靨，擴散在她美妙動人的臉上，
成了最是動人無比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