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7-26 16:55:13一片汪洋

轉載:生命中最美麗的邂逅(作者/陳石順)

生命中最美麗的邂逅

      作者/陳石順






  沒有任何預兆,她卻像長著翅膀的天使,在寒冷的邊陲小鎮和我不期而遇了,準噶爾的風沙並沒有蝕老她的容顏,只是那雙清澈的雙眸閃爍著淡淡的哀愁,看來離婚以後顛沛流離的生活已在她心裏留下深刻的烙印。隔著玻璃窗,她那淺淺的笑容引起我心的陣陣悸動,記憶瞬間穿梭于時光遂道,回到遙遠的從前。
  七年前,我只是個遊蕩在學校的社會邊緣的問題少年,父母貌似神離的婚姻誘發我的早熟,我沒有朋友,陪同我的只有香煙和無窮的寂寞。九月的一個寧靜的午後,我在學校後山的橡皮樹下曬足陽光,過足煙癮,趿雙拖鞋去喊報告。我已經習慣在眾目睽睽之下表現出無可咨咎。那天她剛從學校畢業,穿著綴有蕾絲的裙子,頭髮用素潔的手帕綰著,臉色猶如一條清澈的小溪,站在講臺的她恰好被暖暖的陽光覆蓋著,像挂在牆壁上精致而又古典的油畫。書上說,目光是有壓力的,我感覺在她的注視下,教室裏的空氣如白帛撕裂──原來遲到竟然是件挺可恥的事。
  她給了我一個這世界上最美的笑容:別著急,我還沒正式講授課文呢。輕柔種草製成的香水,無論多貴我都會想方設法買下來。在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我還發現她白晰的脖子挂著一串珍珠,在陽光的照耀變出夢幻色彩。那年,她才二十歲,從新疆分配到江南小鎮教書。她可能難以相信的是,這個穿著拖鞋,額頭汗津津的大眼睛少年竟然會在那瞬間掉入她無意中撒下的情網不能自撥。
  從那時開始,我儘量做個好孩子,刻苦讀書,學雷鋒做好事,這些好的或拙劣的表演只是為了博她解頤一笑。她的笑容是最好的鎮定劑,裏面好像隱藏一種東西,憐愛,疼惜?還是我儘量去想又儘量回避的字眼呢?學生怎麼可以喜歡老師呢?這是犯罪呀!我在苛責與煩惱的同時多了寫日記的習慣,用極其隱晦的字記載她的服飾,鞋襪,走路的步履,笑容乃至輕微的咳嗽。每天我還會去水塔背單詞,只是為了在薄霧繚繞的清晨,在小鳥的啁啾下,看她打開窗戶迎接晨曦的慵懶樣子,很像童話中的睡美人。她的窗櫺有一串長長的紫風鈴,在微風的拂動下輕瀉出天籟般的聲音。高中畢業,我選擇她的母校,原因很簡單,只是想明白,水一樣柔美的她怎麼會癡戀荒涼的塞北呢?要離開家鄉的那天晚上,我輾轉難眠,最終還是忍不住偷溜出門,一路小跑,翻過圍牆,躡手躡腳來到她的宿舍門口,我想告訴她,我能考上大學是因為她,但始終沒有勇氣敲門,我在走廊傻乎乎地坐到天亮,最後才恍然醒來,她早已放假回家了,一想到這樣不明不白地和她分開,我失戀般地痛哭起來。到新疆,給她寫第一封信才發現這是的氣候寒冷異常,但我還是告訴她這是我的世外桃源,信投入信箱那一剎那,我才發現她在我心中的位置是那麼的重要。
  新疆的冬天,漫長而又寒冷,我把每天寫信給她當作是最好的取暖方式,一些瑣事不說給她聽心裏總是很不舒服,比如街道的冰層又厚幾厘米,烤羊肉很好吃,民族舞的確漂亮,牙痛得很曆害,但給她寫信就不痛了……她沒有回信只是在寒潮襲來那天寄來一件毛衣,衣服絨線夾著幾根長長的青絲,是偶然掉下還是有意編織進去,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抽出來,裝在密封的玻璃樽,放在光線充足的陽臺,青絲在缺氧的瓶裏變幻出莫測的色彩。但隨之而來的結婚照擊碎我的夢想,她依偎在那個男人的懷裏笑得很幸福……在校外的小酒館醒來第一件事仍是給她寫信,只不過,感覺特迷茫,然而卻停不了筆,因為我發現,給她寫信已成為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就在我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一位喜歡灑"熏衣草"的女孩朵朵走進我的生活。這是愛么,在信中我首次用這個驚心動魄的字眼。出乎意料的是,她回信了,寥寥數語:"是的,你要懂得珍惜。"
  後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她蜜月還沒結束就離婚了,暑假我去找她,她已辭職離開,杳無音信,有人說她學三毛浪跡天涯,可沒有荷西的陪伴,旅途會孤單寂寞嗎?一切恍然如夢,唯有窗櫺那串褪色的紫風鈴還在風中歎息。坐在水塔上,我掏出打火機,點燃中斷二年的香煙……慢慢地,朵朵的柔情漸漸地融化我的心,大學畢業,我倆決定呆在新疆,不再回到溫暖如春的江南。然而,就在我和朵朵準備結婚之際,竟然在小酒館和她不期而遇。她說,她是雜誌社的記者,前來采風的。
  沒有太多的言語,我倆在小酒館安靜地坐著,多年月的情感抽絲結繭,此時竟然沒有羽化的衝動,心態怎如此的平淡,波瀾不興呢?是不是因為時間的介入,她才在我面前變得如此陌生呢?亦或我心別有所屬,不再是青澀少年,可無論如何,這的確是我期盼多年的邂逅呀!就在我伸手準備去撫摸這一切是否真實,她已走出酒館,搭乘一輛載草的拖拉機,消失在塵土飛揚的鄉間小路。
  這是我一生唯一一次與成人的姿態和她單獨廝守的時光,她走了,也把我那顆驛動的心給帶走,逝去的光陰有如掬在手掌心的溪水,沿著指縫慢慢漏光,惟留下水的芬芳。偶然抬頭,發現腳步已跨入家的門檻,朵朵等我,在熱騰騰的飯桌旁。
  此刻,有顆叫幸福的眼淚久久地在我的眼眶裏盤旋,不肯滴落。
        (發表於「平和在線」2003年0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