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3 00:48:04一片汪洋
仕的悲哀
左圖為王國維。
仕的悲哀
學長劉再復八九年離國之後,寫了許多思鄉懷故的篇章,令人為他的錚錚赤子之情而動容.正如詩人艾青以他的詩明志:為甚麼我的眼裏充滿著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兩位前輩,成長於不同的社會環境中,但他們的愛國情懷一樣執著,淚中有血。
劉再復曾在香港任教,可惜好幾次都緣慳一面,不過至今他的不少著作都排在我的書架上.我不僅僅佩服他的文學成就,更重要的還是他幾乎固執、死忠的愛國之心,感動著我不再年輕的生命.他被迫遊歷世界,從來沒有為自己的遭遇鳴冤叫屈,只是不斷地以刀子解剖歷史,解剖自己,希望流出來的血,可以像春雨一樣飄落在那一片土地上。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求索」。中國幾千年文明歷史,留下多少文仕的哀愁與悲情。楚王聽盡讒言,屈原信而見疑,忠而被謗,然而貶逐生涯並未消減屈原對故國的憂愁幽思,於是激發創作《離騷》,發憤以抒情。這首中國最早的政治抒情詩,反映了詩人去國自疏和懷戀故土的思想矛盾,而在昇騰遠游之中,忽臨睨夫舊鄉,終於不忍心離開自己的祖國,最後決心以投江來殉自己的理想。
司馬遷雖受宮刑而不屈其志,出獄後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史識,撰寫出曠世巨著《史記》,記載上自中國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代,下至漢武帝元狩元年,共三千多年的歷史,包括十二本紀、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十表、八書,共一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餘字。魯迅稱其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近現代中國的知識份子,因為真與忠,以悲劇收場,也令人觸目驚心。
一九二七年六月月二日,被譽為「中國現代學術奠基人」、「新史學的開山祖」的一代國學大師王國維,在事業如日中天之時,一躍而入昆明湖,留下了一個千古之謎。當日,王國維一如往常到學校,九點左右他到頤和圓,購票入內,至佛香閣排殿下的昆明湖畔自沉湖底,享年五十一歲。他在遺書中說:「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我死後,當草草棺殮,即行槁葬於清華園塋地。汝等不能南歸,亦可暫於城內居住。汝兄亦不必奔喪,因道路不通,渠又不曾出門故也。書籍可托陳、吳二先生處理。家人自有人料理,必不至不能南歸。我雖無財產分文遺汝等,然茍謹慎勤儉,亦不至餓死也」。
王國維自盡的當日,梁啟超已離開了清華,得到噩耗復又奔回清華,親自參與料理其後事,並為王國維撫恤金一事向學校、外交部力爭。他對王國維之死悲嘆至極,他對自己的女兒這樣評價王國維說:「此公治學方法,極新極密,今年僅五十一歲,若再延十年,為中國學界發明,當不可限量」。當時的青年學者顧頡剛感慨地把王國維的死和同年三月康有為的去世相比較,他說:康長素先生逝世,我淡然置之。我在學 問上受他的影響不亞於靜安先生,我既是佩服他,為什么對於他的死倒不覺得悲傷呢?因為他的學問只起了一個頭,沒有繼續加工。所以學術 界上的康有為,三十六歲就死了。「至於靜安先生,確和康氏不同,他是一天比一天進步的。他的大貢獻都在三十五歲以後,到近數年愈做愈 邃密了,別人禁不住環境的壓迫和誘惑,一齊變了節,唯獨他還是不厭不倦地工作,成為中國學術界中唯一的重鎮。今年他只有五十一歲,假如他能有康氏般的壽命,他的造就真不知道可以多么高。」梁啟超和顧頡剛的話反映了學術界對王國維之死的深深遺憾。
當時參加送殯者,除王國維的親屬和部分學生外,還有梅貽琦教授、吳宓教授、陳寅恪教授、梁漱溟教授、陳達教授和北京大學的馬衡教授、燕京大學的容庚教授等。陳寅恪送給的王國維挽聯是:「敢將私誼哭斯人,文化神州喪一身。越甲未應公獨恥,湘累寧與俗同塵。我儕所學關天意,並世相知妒道真。贏得大清乾凈水,年年鳴咽說靈均。」吳宓則在挽聯中表達了自己對王國維自沉的看法:「離宮猶是前朝,主辱臣憂,汩羅異代沉屈子;浩劫正逢此日,人亡國瘁,海宇同聲哭鄭君。」王國維之死,至今還沒有揭開謎底,我想,應該與他對時局的悲觀失望有關。
上世紀一代「人民藝術家」老舍,作品多為悲劇,最終個人命運也令人扼腕。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四日,他不堪文革紅衛兵的毒打羞辱,獨自前往太平湖,在那裡不吃不喝坐了一整天,至深夜投湖自殺。身後留下九百多萬字作品,包括著名小說《駱駝祥子》和話劇《茶館》。
嗚呼,舉出這樣的事例,心中始終不快。但想到中國古今名仕的結局,我己無話可說。
2006.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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