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5-16 01:39:00一片汪洋
專訪:被孩子拉住裙裾角的女歌手(有圖)
被孩子拉住裙裾角的女歌手──訪詩人秋筱(1986)
(左圖為秋筱詩集《不泯的心跡》封面)
「掰開了孩子那雙拉著您的裙裾角的嫩手,您邁開自豪的步伐,走上舞台......」這是泉州僑鄉女詩人秋筱唱出的心聲,也是她自己全息的寫照。
不久前的一個春夜,就在她那間被書櫥、書桌之類家什擠得幾乎站不下第四個人的平房小屋裏,她熱情中略露難色地接受了我的採訪。
我是一九八三年在《福建文學》一組署名秋筱的詩章中「認識」這位當時還不被太多人知道的女詩人。她祖籍安徽,隨父母成長於閩南僑鄉,自幼喜愛文學,但由於父親的「政歷問題」,少女時代便失去風箏,失去毽子,更談不上問津創作。一九六四年初中畢業後,她居然還能在一家工廠找到工作,並且幹到今天。
談起這些往事時,秋筱慶幸地對我說:「那時候,工作之餘只有在書籍中才能悄悄找到歡樂,於是讀了大量中外文學名著。文革剛剛開始,我就被無情地剝奪了愛的權利。誰知這沉重的打擊,竟成為我創作愛情詩的原始契機。」
秋筱是一個默默耕耘自己園地、不畏荊棘和偏風斜兩的女性。她是女工,又是母親和家庭主婦,最後才是詩人。
自一九七九年開始,秋筱再次振作起來,開墾曾經被踐踏過的領地。與其說她收獲的第一串果實是愛情詩,不如說她懸掛在讀者面前的是晶瑩剔透的淚珠和歷史美麗的錯誤。一九八三年,她終於以詩作《不泯的心跡》,福建詩壇上初露鋒芒。旋即她被譽為「繼舒婷之後,我省又一位才華出眾而風格迥異的年輕女詩人,南國上空一顆熠熠閃亮的新星。」這組詩後來同時獲得八三/八四年度《福建文學》佳作獎和中國作協福建分會第二屆優秀文學作品獎。一九八四年,秋筱成為泉州僑鄉加入福建作協的第一個女作者。
人們都說詩人的生活最浪漫,卻不一定富有詩意。秋筱的愛情之路起先曲折,直至被切斷,不過她現在的那位很能理解她。怪不得她的詩離不開愛情。她的丈夫我見過幾次,印象是:忠厚,實在,溫和。他至今還在廈門特區工作,平時也難得回泉州看望妻兒。但在秋筱看來,「夫妻茫茫兩地相親似海相思如潮,縱使痛苦也是種幸福。」秋筱毫無厭倦地負擔起繁重的家務,照管兩個未出小學校門的兒子。
現在,每天,她只有在工作之後,在料理完家務之後,在孩子睡熟之後,才能拿起她喜愛的書本,才能鋪開方格稿紙寫詩。一九八五年,她以頑強的毅力和刻苦的求知態度,參加了首屆詩刊函授學院的函授課程,並被評為優秀學員。目前她又參加了該院的第二屆重點班函授。她說,「學著爬樓梯,再艱難也不能停止。」
我相信這一切,對於許多關心著秋筱詩外生活的讀者,同樣像她的詩一樣炙熱感人。
面對秋筱那雙疲倦而有光采的眼睛,我旁敲側擊問出了這些,但她始終是以輕描淡寫的口氣「應付」我。到目前,秋筱創作的主要是愛情詩,而且大部分是「擷取愛情生活長河中的一朵浪花,一圈漣漪,凝煉含蓄地表現它們晶瑩美麗的動人之處。省內文藝界這樣評論:「秋筱善於用女性特有的敏感、婉約和溫情,唱出對愛情的強烈感受和體驗。對真善美的熱烈向往和追求,是她愛情詩的基調和傾向。」秋筱在短短的兩年多時間裏,先後在《福建文學》、《生活‧創造》、《廈門文學》、《福建日報》、《福建青年》、《廈門日報》、《福州晚報》等報刊發表了近百篇作品。
最引我注意的是,在採訪中秋筱多次向我提起蘇聯現代女詩人阿赫瑪托娃,看得出她很崇拜。她還告訴我,她幾乎每天都要吟誦拜倫的兩句詩:「愛我的,我致以嘆息/恨我的,我報以微笑」。這也許就是秋筱的人生格言吧。
當我直截了當問秋筱:今後有甚麼打算?她習慣地攏了攏頭髮,眉頭擰緊又松開,然後認真地說:「將繼續創作愛情詩,不僅因為人們對愛情都有著最痛苦或最甜蜜的生活體驗。現在,我還要開拓生活視野,積蓄藝術經驗,為今後從各個領域描繪生的豐采做必要的準備。」固然,秋筱的詩其實還可以寫得更好,可是我們怎能過於苛求這位是女工又是母親、最後才是詩人的秋筱呢?
墻上的掛鐘暗示我該告辭了。我興奮地走出她狹窄的房間。這時,一陣濃重的夜來花香接連不斷地飄來。我的腦海突然有點莫名地湧出一句詩:「但愿夜來香不再惡毒地攻擊你。」
哦,秋筱,願你揚起手中春天的風帆,高聲歌唱天空、土地、大海、生命和愛情!
1986.04